然靠近,卡列寧寫字的動作不自覺地停頓了片刻,一不小心就在紙上留下了一個不美觀的墨點。

“哎呀,我嚇到你了?”裴湘撲哧一笑,開了句玩笑。

“沒有,我只是忽然有些口渴。”

端起茶杯的卡列寧朝著裴湘矜持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完全可以一心二用地認真傾聽裴湘的敘述。

見狀,裴湘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卡列寧的這番表現足以說明他此時已經非常認同她的辦事能力了,所以才能夠在尚且不清楚具體前因後果的時候,就開始按照她給出的結論分析下一步行動計劃。

能夠得到合作伙伴的信任和承認,裴湘自然感到高興。可她一想到過一會兒要說出的那個關於預言者的猜測,就覺得兩人之間漸漸積累起來的信任感和認同感極有可能會受到極大影響。

“算了,一步步來吧,”裴湘輕輕眨了眨眼,心中暗忖,“緣深就繼續良好合作,緣淺就好聚好散。”

此刻的裴湘忽然意識到,自從在生死關頭經歷了一遭磨難後,自己在人際交往方面的心態已然變得頗為散漫淡漠。她再也沒有因為各種社交關係和輿論看法而產生種種焦慮了,也不再對任何人存有執念妄想。

出事之前,她會想方設法利用懷有身孕的訊息“逼走”情敵並強留下心不甘情不願的丈夫,會努力維持家庭中美好和諧充滿溫馨的氛圍——哪怕是虛假的。

而再次甦醒過來之後,她開始對身邊的所有人際關係都不再強求,只願意認真安排好自己的每日生活。至於那些美好的感情——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只能是她充實生活中的錦上添花,而不是必不可少的雪中炭火或者炎日清水。

出神片刻後,裴湘又認真地品嚐了一口杯中味道極佳的茶水,然後才從頭說起了她是如何從發現博拉迪斯在刻意偽裝模仿紐蘭·阿切爾這件事,一點又一點地拼湊出最後結論的。

她重點描述了自己如何畫下數百幅大大小小對比畫像的過程,又詳細講了今晚是如何一步步忽悠欺騙博拉迪斯的。直到她把卡列寧為她新增的第三杯熱茶飲盡,才把所有的來龍去脈說完。

“我完全無法從中找到任何可以質疑或者反駁的環節,夫人。”

儘管卡列寧極力保持著他一貫波瀾不驚的穩重處事風度——尤其是在一位聰明又善於觀察的合作者面前,但微微翹起的嘴角和眼中比平時更加明亮的目光,都在誠實地透露著他的愉悅與欣賞。

說實話,卡列寧一向對那些思維跳脫、想法新奇的人持謹慎旁觀態度。因為這些人在提出各種出其不意的新念頭後,往往也就只停留在想法層面了,並不能付諸行動並驗證對錯。

他也對那些因循守舊且毫無想象力和創造力的人沒有多少特殊期待。因為那些人幾乎無法積極有效地解決現實中產生的各種新矛盾。而在這個日新月異飛速發展的時代,沒有什麼會是一成不變的。

反覆琢磨了片刻後,覺得事情豁然開朗的卡列寧到底沒有掩飾住心中的真實情緒,忍不住感嘆道:

“夫人,你總是有一些既大膽又新穎的想法,同時還具有相匹配的行動力與才幹。能和你一起共事,是我的榮幸。”

“或許——有些話現在說出來會太早了,”裴湘無奈一笑,輕聲道,“你應該再聽聽我的另一個更加大膽的想法,以及我打算付出的行動力。”

——希望你聽完之後還會高高興興地說“這是我的榮幸”。

聞言,卡列寧下意識換了個更加端正的坐姿,又儘量動作自然地抬起手臂搭在了靠椅的扶手上,以防之後因為心神不穩而失了風度。

他可不敢小覷面前這位笑起來純真溫柔又有一點點可愛靈動的美麗夫人。就憑她能在那樣重傷瀕死的狀態下不僅掙扎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