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賀的盤算就是,自己要想加強君權,就只能削弱大將軍的權力,但是現在霍光權勢熏天,自己根本無法駕馭。照這樣發展下去,霍光是不是就該“指鹿為馬”,然後“田氏代齊”!不,是“霍”氏代“漢”。

當年呂氏都做不到的事,霍光會做到嗎?

劉賀不想做這種危險的試驗。他只想在霍光篡位以前,把霍光的聲勢壓下去。

不僅僅是為自己,更是為了整個皇族,為了劉家的天下。

可是,今天的交鋒,自己再次慘敗,而且輸得比以往更慘——霍光說“孝子皇帝”的時候,故意刪掉了“皇帝”兩字,用意已經非常明顯了。

他能夠廢掉自己的帝位!

當務之急,是趕緊削弱霍光的權勢。

而陳湯說太后想讓他做校尉,但霍光不同意。

劉賀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那爺孫倆,其實並不是完全同步的。

既然他們之間有裂縫,自己就該想法子,擴大這條裂縫,直到裂縫發展成無法彌合的懸崖,直到爺孫倆站到懸崖的兩邊。

那時候,自己就可以取得太后的支援,把霍光打下懸崖!

雖然,太后大概不會同意把她的孃家人整死,但起碼,讓霍光掛冠退隱,那麼大將軍對皇權的威脅,也就不復存在了。

對陳湯,皇帝只能信任他。

“湯,據此來看,太后與大將軍,也有不融洽的時候嘛。”

陳湯早就被今天大將軍的威風嚇壞了,到現在還心有餘悸,對皇帝的問話,也只是隨口應付著:

“陛下,這牙齒和舌頭還會打架呢,夫妻之間還會拌嘴呢,何況他們只是爺孫倆?”

劉賀眼中閃過興奮的光芒。

“湯,你好好想一下,能不能借這個機會,讓太后強行給你做校尉?”

做校尉?陳湯當然想啊。但是現在,昭君對自己的仇視態度,無形中讓陳湯對升官的慾望也減弱了一些。

起碼會理智地看待這個問題。

“陛下,大將軍不同意,太后也無可奈何啊。您想,太后怎麼會為了臣這麼一個芝麻小官去與大將軍爭執?”

劉賀點點頭,詭譎一笑。

“那就看你的本事啦。”

陳湯有點懵。

大將軍不願意給我做校尉,皇帝卻說看我的本事?

哦,傅介子。

想起來了:“陛下,上次小臣幫傅介子仗義執言,倒是得到了大將軍的首肯,不過,他已經提拔小臣做了期門令,這一次,他肯定不會把校尉這麼重要的軍職交給小臣。”

皇帝有些不耐煩了。

“湯,你今天怎麼了?說話一直說不到點子上!朕不是教你了嗎?讓太后幫忙啊!”

陳湯苦笑。

太后是給人升職了,不過升的是王昭君。

跟我沒關係。

但是皇帝有旨,自己也不能抗旨不遵啊?

猛然明白過來,不由身子一哆嗦。

太后不肯幫我的忙,除非我成了太后的轉運人?

抬起眼睛看看皇帝,只見皇帝似笑非笑看著自己。

陳湯心裡叫苦:皇上為了爭奪軍權,這是準備使用美男計嗎?

但是太后,那政治倫理上,不是皇帝的母后嗎?

想到今天皇帝與大將軍的這場爭執,心裡明白過來,在皇帝那裡,才不管什麼政治倫理呢。

皇帝只承認家庭倫理、血緣關係,所謂血濃於水。

其實這種政治倫理,認一個大自己兩歲的堂兄當爹,卻把自己的親爹改稱叔父?天下有幾個人會承認?

陳湯開始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