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地處東市和西市之間,典型的市井之地,人煙輻輳,但屋舍低矮,來往的多半都是引車賣漿、販夫走卒之類,伴隨著嘈雜的吆喝聲,走江湖的鑼鼓聲,顯得熱鬧卻很低俗。

跟陳湯和昭君所見的皇宮,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陳湯明白丙公眼中的嘲諷了:堂堂龍子龍孫,居然潛伏到了這種魚龍混雜之地。

雖然也有醉漢,但是丙吉的護兵威風凜凜,沒人敢來騷擾昭君,這讓陳湯放心不少。

拐了幾個彎,終於來到一處相對安靜的院子。

門開了,一個婦人出來,看見丙吉,連忙請進。

跟著丙吉進屋,陳湯有些不適應屋內的昏黑光線,揉揉眼睛才發現,一位身穿布衣的青年,正在凝神打量著自己。

丙吉簡單介紹道:“戾太子劉據之孫,劉病已。”

又指指陳湯:“步兵校尉陳湯。”

陳湯已經看見劉病已奇怪的眼神。

心裡明白,劉病已對自己登門造訪感到很是驚訝。

陳湯也很吃驚,雖然劉病已的爺爺是戾太子劉據,但畢竟是金枝玉葉吧,怎麼就淪落如此了?

丙吉看見兩人的神色,笑了笑說道:“湯,病已雖在市井之中,但手不釋卷,五經皆已通讀修習,對國家大事,也不乏見解。最可貴者,是病已深知生民之艱難。”

言下之意,劉病已比那位只會拿著《史記》充面子的主,不在一個層面。

陳湯心想這位說不定就是未來的皇帝,自己說話可不能造次。

“原來劉兄有如此才華,不知如今大旱,劉兄可有善策?”

劉病已笑了笑。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現在我不過是長安一布衣,卻不可妄論朝政。”

陳湯心中又是一愣。

本來想考一考這位皇孫的,但人家根本閉口不談。

想一想就明白了,一個是人家不屑與一個校尉談論國事,一個大概也是多年養成的明哲保身的習慣。

禍從口出,管住自己的嘴。

單單這句話,已經讓陳湯對劉病已有了敬意。

這個世界上,能管住嘴巴的人,很少。有自知之明的人,更少。

多少人就吃虧在那張破嘴上。

劉病已沒有破嘴。

所以陳湯一時間竟然找不到話來說。

但是昭君上前幫忙了。

幫著那個女人佈置坐席,分發茶具。

看見陳湯有些疑惑的目光,劉病已笑了笑:“這是賤內,許平君。”

陳湯趕緊也介紹:“正好,賤內王昭君,今日陪我前來拜見劉兄。”

劉病已看王昭君的目光一閃而過,但是陳湯好像感覺到目光中有不少愛慕之情。

肯定是被周麟嚇壞了,現在只要有男人打量娘子,自己就有些吃味。

也很簡單。

看看這個男子會不會評價娘子的長相?如果心地坦然,那麼就會淡淡讚美一句,“尊夫人真美”。

就像以前丙吉等人那樣。

而周麟沒有說過這句話。

只是用眼光窺視娘子,那麼心裡頭就有鬼了。

這時候丙吉說話了。

“正好皇帝要駕臨上林苑,實行引水工程。不知病已是否也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