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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
安妮瞪大眼,等著白蕪吐出些更離奇、更讓她迫不及待抱起泰迪熊滾回臺北的驚人之語。
可他卻閉上了嘴和眼睛,倚向椅背,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李黛絲,安妮的六十六歲姑婆。
見面之前安妮曾幻想過她有著一頭金髮與藍眼睛,並猜臆著她的祖宗究竟混了多少浪漫的義大利人血緣,竟會產下她這個全然看不出有混過血的中國少女。
見了面,幻想破滅,李黛絲,純種中國人,只是和安妮一樣恰好有個中外通用的名字罷了。
可為何一箇中國女子要離鄉背井來到異地?
黛絲姑婆不提,她也沒敢多問,雖然心裡多得是好奇。
黛絲姑婆沒有丈夫也沒有兒女,和她同住的只有—只叫赫奇的老貓而已。
她戴著和小紅帽故事裡老奶奶同式看來似乎隨時準備就寢的白邊軟帽,穿著一身義大利傳統服飾,雖與安妮一樣黑髮黑眼,可一身已全然融入義大利人的裝扮,讓安妮很難從她身上嗅出一絲和自己有相同的血源關係。
不過黛絲姑婆的面板十分細嫩,且因著東方人佔有的優勢,她看來—點都不像個年過六十的老嫗。
而她那始終微微上噘,恍若永遠不馴的菱唇,即證實了她與安妮的關係,這是專屬於李家人的特徵,
是白蕪領著安妮來到這棟童話般的小屋前的,屋子不大,院子卻大得出奇,院外用矮牽牛籬笆在前後圍了一圈,配上後頭的森森的林木,有點庭院深深的味道。
李黛絲上下打量著安妮,沒有出聲。
氣氛有片刻凝滯,半晌之後,她終於吐出了聲音。
“所以,你就是安妮,敦山的獨生女兒?”
雖是中文,卻帶著些微洋腔,聽得出對於用母語與人溝通,她已生疏了許久。敦山是安妮父親的名字,遠渡重洋,再度由個初次見面卻有著血脈關係的人嘴裡聽到,那感受是筆墨難以形容的。
“你父親小時曾和我住過一段時間,我知道他信任我,此外,”李黛絲聳聳肩膀,“咱們李家人除了我都命短,雖然這些年他和我已很少聯絡了,可除了我,想來他也是無處可託孤了。
“孩子,”她說得雲淡風輕,“等年紀再長點,你就會發現,在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是捱不過去的。”她眼中起了些許傷感,“只是你的年紀還小了點,又是在瞬間失怙失親,這些日子難為你了。”
扔下了泰迪熊,安妮撲進她的懷裡,在得知父母死訊後,頭一回在陌生人面前,她用力地哭出了聲音。
安妮一哭再哭,彷彿除了泣音,她已忘盡所行可以溝通的語言了。
她不知道她究竟哭了多久,只知道當她回過神來時,原本等候在籬笆外的白蕪,已然不見蹤影。
第二章
為了防禦回教徒的侵襲,十五世紀時,安奎拉拉的村民在村口建造了堅固的石門,從這個石門到有大鐘的教堂間的石板路,是村子裡惟一的主要道路。
即使是主要道路可卻依舊狹窄,大約只能容許一部小巧可愛的義大利車通行。
村子裡的居民不多,來往的多半是熟人,常常行走在路上的人會突然探頭到店鋪的視窗,向裡面正忙碌著的老闆打聲招呼。
不斷向上延伸的石板路會讓人想起臺灣的九份,可這兒一切純樸自然,人們的生活全融入了風景裡,沒有九份那份已然逐漸要將自然淹沒的人工匠氣。
安呢在黃昏時分爬上了石板路的最高頂點,那是個叫做Chiesa della Collegiata的教堂,站在教堂門口,她甚至可以睇著廣闊的布拉查諾湖,在夕陽底下,那讓白蕪看失了神的湖,竟也同樣地令她屏住了呼吸。
在光明消失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