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最需要的是耐心,王猛已經攻陷南陽,即便這場大戰到此為止,梁國也不虧。

而桓溫北伐,寸步難行,還丟了南陽,有何顏面見江東士族?

李躍要做的只是靜候魚兒上鉤。

梁軍固守不出,晉軍卻蠢蠢欲動起來。

大批斥候到處窺探。

偶爾還派出一軍前來挑戰,在營前耀武揚威,各種贓言穢語不堪入耳,氣得黑雲將士咬牙切齒,諸將紛紛跪在李躍面前求戰。

李躍一概不允,“幾句辱罵便沉不住氣了麼?再有言戰者,軍法處置!”

諸將拱手退下。

演戲就要演全套,李躍做足了功課,下令運河中的糧船暫時停靠在汝陰,以免驚動桓溫。

不過桓溫謹慎到了極點,又拖了大半個月,才終於有了動靜。

還是孟開的密信,“晉軍諸將皆蔑視北人,我乃北方流民帥,深為江東士族不喜,呼來喝去猶如牛馬,歷次大戰皆血戰在前,卻無尺寸之賞……陛下既不計前嫌,願率本部八千精銳投奔大梁,然請陛下多多兼顧我家眷,開輾轉南北,飄零半生,唯剩些許骨血……”

這信寫的情真意切,合情合理,讓李躍不禁有些迷惘。

不過很快就清醒過來。

孟開的密信早不來晚不來,總是在卡在關鍵節點上,很明顯是在配合桓溫的節奏。

“聞兄長棄暗投明,朕歡喜之至,但可來投,無需多慮,身後諸事自有朕主持,江東鼠輩膽敢傷及兄長家眷,朕他日必屠盡江東,報仇雪恨!”

演戲的最高境界便是半真半假。

孟開“情真意切”,李躍自然“投桃報李”。

信送過去之後,又是一連幾天的沉默。

李躍早已習慣桓溫的猶豫和拖沓。

晉軍大營變得安分起來,連斥候都派的少了。

不過兩邊形勢如同乾柴烈火,一碰就會燃起熊熊烈焰。

到了這種地步,李躍還有退路,但桓溫卻沒有,失去這次機會,很難再走司馬懿的老路。

司馬懿之所以能篡位,是以赫赫武功為基礎,指著洛水放了個響屁,士族們也低頭認了。

而桓溫在關中已經敗了一次,急需這場大勝來樹立威望,只可惜他找錯了對手。

李躍心態越發沉穩起來,《尉繚子》有言:兵以靜勝,國以專勝。

既然決定釣桓溫這條大魚,就要有靜氣。

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的熬著,但兩邊的氣氛越來越緊繃,彷彿暴風雨的前奏,大戰一觸即發。

終於,孟開的信又來了,異常簡短,“兩日之後,拂曉!”

李躍長長鬆了一口氣,所有忍耐和等待都沒有白費,大魚上鉤了……

晉軍大營。

孟開彷彿一樽泥塑站在大帳之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此戰若能成功,孟將軍當居首功,吾表奏朝廷,升汝為徐州刺史,鎮北將軍,東安侯!”桓溫一臉和藹。

這一套封賞下來,孟開正式邁入江東權貴行列,以後只要抱緊桓溫大腿,榮華富貴少不了。

不過這也引起了帳中諸將異樣的目光,羨慕、嫉妒、鄙夷……

一個出賣自己結義兄弟的人,即便成功了,以後在江東也走不遠。

“謝大司馬!”孟開拱手一禮,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

誰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桓溫笑道:“此戰無需多想,只需奮勇衝殺,汝之兒女,吾自會看顧,事成之後,汝女可許配桓家。”

孟開全身一顫,其實送給李躍的信沒有說錯,兒女是他最大的念想,半輩子顛沛流離之人,更珍惜家人。

桓溫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