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弈軍先是在馬上揮刀對沖,可騎術遠不及對手,紛紛落馬死傷。軍官們清醒過來,招呼著部下下馬結陣,刺刀上槍,以一個個零碎小陣對抗。

戰場西側,人馬嘶嚎,沒見到馬隊洪流捲上紅衣兵橫陣,反而被一股不過三四千的紅衣兵擋住,筆架山上,文武大員都紛紛抽著涼氣。

“勿急,賊軍那股馬隊不過飛蛾撲火,擋不了多久。”

趙弘燦雲淡風輕地安慰著眾人,眼角卻瞟著臉色很是不好的康熙。

“那股馬隊,本就被賊軍當作棋子,真是想不到,本以為賊軍就仗著器利,卻還有如此驍勇的死士,那些騎兵,也不過是剛剛學會騎馬而已……”

康熙卻像是置身事外,語氣里居然含著明顯的讚賞。

“那李肆蠱惑人心,總有受愚甚深之徒!”

方苞卻是這麼說著,可嘴裡這裡說,腦子裡卻閃過一個個身影,虞充文、辛棄疾、文天祥,乃至盧象升、史可、陳子壯,他們也是毅然踏入死地,難道他們也是受愚?

馬隊的混戰牽著所有人心,不知過去多久,歡呼聲驟然響起,隱隱見到賊軍騎兵的將旗落下,眾人如釋重負,呵呵笑出了聲。國朝騎射無雙,賊軍以馬隊戰馬隊,兵力還居弱勢,終於是敗了。

目光再轉到戰場正面,笑聲都低了下去。那數道橫陣,已經收縮為十數個空心四方陣,離山下炮兵陣線不足三里地。

清軍馬隊擺脫了遊弈軍的阻擾,繼續傾瀉而下,可遊弈軍的戰鬥卻沒有停息,只是從一道城牆變作了激流中一座座孤立的礁石。

以王堂合為首的數十人就是其中一座,他還在跟那個清將對峙,同時心中慶幸不已。這個傢伙戰技嫻熟,力大勢猛,不是右臂受傷,只能用左臂揮刀,自己早就成了他刀下之鬼。

“你能傷到我道保,這輩子也該滿足了,漢狗渣滓!”

那清將像是不忿自己沒能帶著大隊衝擊英華軍大陣,狂怒地咆哮著。

“韃子不都是嗷嗷叫的麼,你怎麼還會說人話?”

王堂合冷哼一聲,跟著部下再度撲上,對方也是數十人群聚而上,刀光跟著血光閃作一團。四周都是疾馳驚馬,雙方几乎是擠在一處,沒什麼技巧,沒什麼絕招,就是揮刀猛砍。倒地的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去剁對方腿足,鐺鐺刀刃撞擊聲和噗噗刃鋒入肉聲不絕於耳。

好半響後,上百人堆在一起,再沒人穩穩站著。

王堂合跟那清將面對面跪著,王堂合的刀劈在了對方脖子上,可對方卻舉著一枝梭鏢,自上而下,從脖頸處斜插進王堂合的胸甲。隨著王堂合的呼吸,一股股血水正從胸甲上下噴出來。

清軍馬隊撲入英華軍防線,被已經穩穩列好的空心大陣分割開,徒勞地一衝擊著。儘管沒有鐵絲網陣,可馬速本就被泥濘拖慢,再被遊弈軍截擊,失了衝擊箭頭,在空心方陣前依舊撞得頭破血流。

李肆看向戰場西側,正心如刀絞,不到半小時,遊弈軍這一戰,就如曇花一般,綻放出令人心悸神搖的光彩後,就悄然而散。三千勇士,能活下來的或許不超過三百人吧,而隨著遊弈軍將旗的隕落,王堂合,他最賞識的嫡傳弟子,心腹愛將,也該是隕落了。

想到王堂合,李肆腦子裡就閃過幾年前,自己還是李北江時,藉著廣東米價風波上位的情形。那時他在連江口遭湖南春暉堂手下的湖南撫標襲擊,差點被流彈開了瓢。是王堂合第一個跳上敵船,卻被對方一矛戳下了河,當時他還以為王堂合死定了。

恍惚間,數年過去了,王堂合又在眼前戰死,比那一次更為驚心動魄,更讓他難以忘懷。

深呼吸,將眼角的熱意壓下,李肆看向前方,見到步兵方陣四面都噴吐著整齊硝煙,清軍馬隊在方陣空隙間奔突不定,還有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