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挨餓受凍的時候,至少可以想到,那孩子不會這樣。

今天,她又拿出一隻血瑪瑙手鐲給了那個管事大太監,可是心中卻越來越恐慌,那些體己總有用完的那天,到時候該怎麼辦?

她們母子該怎麼辦?

她布衣荊釵,洗盡鉛華,如今的她身上哪裡看得到當年才名遠播的女才子的驕傲,哪裡有少年時那份迎風策馬的恣情快意,全然一個無助的母親。

那些豪情壯志,那些自信和傲骨,到底是什麼時候被歲月消磨的?

是在發現,有些事情自己無力阻止,還是有些人自己無法改變的時候?或者是在那一天,她從沉睡中醒來,環顧四周,突然感到身下的床榻委實太大,顯得獨自躺在中間的自己很渺小的一霎?

等她開始對生活慢慢的產生了敬畏,而生活在嘲弄她的同時,展現了它的殘酷。

她後悔了,悔不當初,早知如此,便是當年嫁給那個徐胖子,也比進宮好……對了,進宮……她為何會進宮?

每每想到自己進宮的緣由時,她就不由想到一個人,王珍。

她將她推下去,從此頂替了她的命運,然後便是眼睜睜的看著事情越來越糟,她用盡了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力氣,依然沒有辦法阻止,反如陷入泥潭一般,越來越彌足深陷,無力自拔。

於是她偶爾會想,若是那時沒有推她下去,今昔又是何局面?如果當時自己不那麼怕死,又會怎麼樣?

只是,時間最惡毒的地方,便是隻有一次,如覆水難收。

……

“參見大人。”門外響起守門宮侍的聲音。

“開門吧。”低沉又淡漠的聲音響起,接著,院子的大門被開啟。有個穿著一品大員官袍的青年男子走了進來。

這人頭冠之下頭髮灰白,身型削瘦,面色發青顴骨突出,顯得刻薄而寡情,他的容貌並不算很出眾,但是很特別,也許與他打過數次交道的人,回身之後不一定能清晰的記住他的長相,卻不會忘記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感覺,便是一種汗毛會戰慄的陰寒。

“驅密使李……”王瑤見到他,有些詫異,突然想起這人現在已經拜了相,於是面露嘲諷,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李相爺。”

她心裡對此人滿是惡感,當初他不過是周熙逸的一條狗,為了邀功整垮了她的孃家,間接導致她淪落冷宮,現在舊主已逝馬上就認了新主,讓人不齒,而且另有傳言說這人與周熙逸之死只怕逃不了干係,雖然她與周熙逸之間糾葛難言,但至少他在位,她的孩子就不會像如今這般受苦……更何況周煦陽把前皇子們留在宮中,也是此人的主意。

“哼。”王瑤冷笑道:“什麼時候這後宮變成大臣們可以肆意行走的地方了?”

雖然是冷宮,到底也屬於後宮,而後宮大臣們是不可以隨便亂鬧闖的。

這李相如今可是隻手遮天,有那樣的皇帝對他百依百順,有什麼地方是他不能去的?他也不解釋什麼,只是伸出手,他的手心裡拿著一隻血瑪瑙手鐲。

王瑤的心便一涼,這鐲子便是剛剛她交給管事大太監的……

“你真的相信,他能幫你的兒子嗎?”李相望著她緩緩而道。

“你……”王瑤心知,這人一定拿住了剛剛離去的太監,聽他所問的話,必然也知道他們之間的交易。

“這些太監,失了做人的樂趣,貪財之心就高漲了起來,可是你覺得,他真的能幫到二皇子,或者真的會幫二皇子嗎?”李相繼續問道,眼裡有些居高臨下的憐憫,彷彿看在他眼裡的不是王瑤,而是一隻垂死掙扎的小動物。

“我……哼,若是你到我這般田地,你就會明白,只要有一絲的可能,也必須相信!”王瑤冷笑,言辭有些悲憤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