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來,上天何其公平,不同出生不同身份,卻各有各的苦,不得為他人道。

她一路怏怏,毫無樂趣,剛下了這偌大的船舫,角落裡忽然就閃出一道人影,拖住她胳膊道:“我隨了你一路,總算是等到了。”

阮妗華被嚇了一跳,加上天色昏暗,她差點沒大叫出來,好在只一眼,她就認出了他。

“你不是回了燕國?”

“回是回了,不過路上又折回來了。”葉君垣拖著她往前走,似乎早已摸清了路線,尋的都是人潮相反的地方,越走也越沒什麼閒人,口中道:“只是路上埋伏的人太多,幾波幾波的刺客,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我怕這一路回去不死也殘,便找人喬裝,我暫時待在這裡,屆時風頭過去,再走。”

阮妗華稍一想,就知道他必然是一直藏在韓棟這裡。他身份並沒有大張旗鼓地暴露,卻也仍舊有人追殺他,顯然這其中還有什麼彎彎道道是她沒想到的,見他無恙,她也就不在意,只口中淡淡的“嗯”了一聲。

葉君垣心細如髮,又聯想到方才船上所見,握著她胳膊的手不由緊了幾分,卻也沒說什麼,立場不對。

“距你離開……那是多久?”自那日一別,後來發生種種已超過她的掌控,若之前她的計劃成功,恐怕,就真的再不相見了,不過他既然還在,那麼先前的計劃,可以稍作更改了。

葉君垣一挑眉,似笑非笑:“怎麼,盼著我走?”

阮妗華不答反問:“你在魏國宮中耳目眾多,自然也知道最近發生的事了?”

葉君垣覺察出她有事要說,故而深色也凝重起來,點點頭。

“我若為後,不過是太后拉攏我爹的一種手段,若他一直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倒也還好,若是但凡舉動有一分半分的不對,那我便是最好的籌碼,爹爹生我養我,我不能成為他的牽絆。”

這些明面上的東西,葉君垣也懂,可是一國之後,多大的殊榮,她竟然能看的如此灑脫,沒有一點半點的猶疑,換做尋常女子,必然是不會的,只是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才能看的通透。

思此,他抿唇不語,視線凝在她臉上,沉默了許久,忽而開口道:“你要我幫你?”

阮妗華點頭。

他在燕國有權有勢,在魏國有眼線有接應,佈局逃過禁衛兵送走一個人,根本不難,但是問題在於,要送走的這個人,即將是魏國的皇后,魏國重臣之女。

“你就如此信任我?”他有能力幫她,也想幫她,畢竟他好不容易才這麼地對一個女子上心,可萬萬不想她就這樣嫁給了別人,但是有一點他又不能忽視:阮妗華既是侯太后看中的籌碼,也可以是他的。

他葉君垣身為魏國流落在外的皇子,可以在大燕站在這麼個位置,並不是沒有理由的,賀璸好戰,有能力有目標有野心,而他們,更是有相同的目的。

這大好河山,從漢滅之後,就從未合過,有割據有侵略,或是幾國並存,苟且獲得殘存,真正的和平安定,根本無法實現。

然而若戰火紛起,每一個人都要捲入其中,將士戰死,百姓受難,家破人亡,生靈塗炭,這些都是為了大業,為了天下真正的安定。

為了實現這些,他的王會不惜一切代價,他,亦如此。

不過這是他心裡的盤算,現下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花燈光影綽綽,頭頂上是密密的雪白桐花,景緻甚好。

阮妗華忽然微微一笑:“我信你,也只有你能幫我。”

她笑得篤定,坦然,加上她一向最易迷惑他的容顏,故而輕易地就讓他卸了一些心防,他突然覺得他冒險,若是沒有一點回報,實在也是不符合他的作風,何況她這樣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樣,簡直是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