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也瞧不清周圍的事物,陸瀟恍惚間悲從中來,迷迷糊糊問道:「我是死了還是瞎了?」

身後虛虛環抱著他的人一滯,嘆息道:「都不是。」

好熟悉的聲音。

他的身體有了意識,從四面八方湧上來高叫著好疼,腦子還是一團漿糊,不明人事。

陸瀟支楞起摔得沒那麼疼的右臂,想要扭過去瞧瞧這人究竟是誰,卻被此人微斥住,陸瀟悻悻然縮回手去,嘴裡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麼。

他茫然地半躺在地上,白晝裡總是抱怨天氣實在是熱了些,此刻又冷得打了個哆嗦。

身後人二話不說將墊著的衣袍扯了出來,覆在他微顫的腹部及腿上。陸瀟自忖是個知恩圖報之人,滿懷感激道:「不知壯士姓甚名誰,好叫我脫身之後能尋你報恩。」

「……壯士?」齊見思臉色僵得可怕,下一刻想到了什麼,惶恐道:「陸瀟,你還記得你叫陸瀟嗎?」

陸瀟莫名其妙道:「我當然知道我是陸瀟啊。」

齊見思心涼了半截:「你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陸瀟皺了皺眉,混沌的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痛意糾纏,剎那間將腦中漿糊全都化作掉落之前的畫面。

「知予?你怎麼也掉到這鬼地方了?」

謝天謝地,此情此景齊見思也不和他計較「壯士」了,接著緊張問道:「你還記得這是哪裡,你又為何跌落在此處嗎?」

陸瀟太陽穴發脹,抬手欲揉,齊見思按下他躍躍欲試的手,纖長的手指替他按揉著腦袋。他已然清醒,一個個回答齊見思的問題:「雲州府衙,我們來尋找機關,被杜子修給暗算了。」

齊見思稍稍放下心來,答道:「與你一般。」

地牢中寂靜無聲,陸瀟感知到氣氛的僵硬,末了安撫道:「我沒事,只是剛剛腦袋有些不清醒,現在好多了。」

「無事?我親眼瞧著你跌落地底,你還跟我說無事?」齊見思果然被點炸了。

陸瀟面容微怔,淺淺一笑:「左右都是被人推到這鬼地方,你無事,我怎麼就有事了?」

他二人皆知杜子修那一掌是衝著齊見思而來,齊見思心中一堵,嘴上怎麼也說不出那句,你比我多捱了一掌。

他就這麼僵住了,陸瀟於黑暗中尋到他的手掌,輕輕覆上握了握,用上了他標誌性的哄騙語氣:「你看,你替我中一劍,我替你挨一掌,你我這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是不是。」

齊見思不自在地嗯了一聲。

陸瀟軟綿綿地癱在他身上,一動不動像個入定的老僧,就是姿勢不那麼講究了些。四處皆是漆黑,他嘆了口氣:「伸手不見五指的,也不知道還得在這兒等多久,要不是不想打草驚蛇,就該帶一群侍衛在邊上守著的。這下好了,蛇已經出洞了,我們給困在蛇窩裡了。」

齊見思不緊不慢道:「孟野應該已經帶著侍衛來了。」

陸瀟眼睛一亮,騰地一下坐起來,身子剛掉了個個兒,牽扯得腹背作痛,一腦袋磕在齊見思胸膛上。他此時半跪著,上半身倒是沒有抵到痛處,索性就著這麼個姿勢栽在齊見思身上。

原先在他身後的齊見思微不可聞地抖了一下。陸瀟並未察覺,反而像只小獸般循著舒服的姿勢將下巴擱在了他的頸窩裡。

幸而漆黑一片,湊近了也只能瞧見五官,誰的面色都是黑的,給齊見思留了幾分薄面。

他伸手將陸瀟固定住,輕聲問道:「這樣不痛吧?」

「好多了,」陸瀟微微搖頭,「我歇片刻就好了,傷的又不是腿,等會我們往前走些,看看他費盡心思建的地牢裡究竟有什麼。」

不一會,陸瀟咬牙起身,齊見思隨即扶上他腰間,攙扶著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