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院子,帶起一片灰塵。

車頂上沒裝警燈,車身上卻是藍白相間的公安塗裝,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三級警督跳下車,拉開側門呵斥著三個鼻青眼腫的傢伙下來。說得是本地方言,高學平一句沒能聽懂。

剛才看過公示欄上的照片,一眼認出他就是這個派出所的所長。

他顯然接到了縣局領導的電話,知道深正市局來人了,讓一起出警的民警和協警把嫌疑人關進左側的小房子,快步迎上來一臉歉意地說:“高隊是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丁所好,深正市局刑警支隊高學平。”

“歡迎歡迎,裡面請。”

“丁所,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市局刑警支隊一級警長馮錦輝同志。”

深正市公安局搞警長制套改,一級警長相當於調研員,丁所長大吃一驚,急忙舉手敬禮,可是客套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這次出來沒少遇到這樣的情況,馮錦輝忍不住笑道:“丁所,別糾結了,稱呼我老馮就行。”

“您是領導,怎麼能稱呼您老馮!”

“稱呼馮大吧,我也是這麼稱呼的。”

“馮大好,馮大里面請。”

這個所長還不錯,不像前天遇到的那個所長,擺出一副很忙很不耐煩的樣子,直到請他吃了頓飯,給他塞了兩條煙才提供協助。

二人跟他來到所長辦公室,裡面的擺設也很簡陋,一張估計比他年齡還大的辦公桌,兩把椅子,一張單人床,床下面有兩個箱子,牆角里一個洗臉架,工作生活全在這個不足20平米的小空間裡。

“馮大,高隊,我們條件有限,不能跟特區比,讓您二位見笑了。”年輕的所長一臉不好意思,熱情無比地招呼二人坐下,又跑門邊讓剛才那個協警去對面小店買幾瓶水。

“丁所,別這麼客氣。”他如此熱情,反而把馮錦輝搞得很不好意思,遞上支菸,開門見山地道出來意。

“王學東,鳳凰村的,這個人我有點印象。”

丁所長放下高學平提供的要核查人員的身份證資訊,沉吟道:“他家是特困戶,他父親以前在礦上幹,遇上工傷事故,少了一條腿,撿回一條命。那次事故死了三個人,那個礦是私人的,一出事煤老闆就跑了,以前的鎮長就是因為這起事故被免職的。”

“你見過王學東?”

“見過,當時維穩,那會兒我還是副所長,在他家守了三天,同鎮幹部村幹部一起做過他家人三天工作。”

“什麼時候的事?”

“前年冬天。”

馮錦輝掐滅菸頭,追問道:“丁所,對王學東後來的情況你瞭解多少?”

“馮大,全鎮3萬多人,對他後來的情況我還真不太瞭解,畢竟他沒前科,不是重點人員。”

高學平禁不住問:“丁所,你見過他,有點印象,能不能想起他的體貌特徵,臉型這些不算,這兒有照片呢,我是指有沒有紋身之類的。”

年輕的所長對要核查的物件果然印象深刻,不假思索地說:“紋身還真有,手臂這個位置紋了一個‘忍’字,左臂還是右臂我忘了。為什麼記得這些呢,因為當年考慮到他家情況特殊,鎮領導決定儘可能滿足他父親的願望,徵兵時想把他送部隊去,如果在部隊表現好,說不定能轉士官,將來複員縣裡也能安排個工作,結果因為手臂上的紋身被刷下來了。

那孩子脾氣有點犟,自尊心特別強,想去當兵沒當成,而且是他自己上學時不懂事造成的。聽鎮裡的許幹事說,從縣人武部體檢回來的路上,他懊悔不已,用菸頭在自己手腕上燙,燙了好幾個疤。”

一個手臂上有紋身,一個手腕處有菸頭的燙疤,脾氣犟,自尊心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