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凝神偷聽。好在土屋簡陋,倒讓她斷斷續續聽了幾句。

“……你妹子……若是……”楊么一聽這聲音,便覺熟悉,知道不是楊家人,倒似是張家人。

說了幾句話,便聽得楊嶽道:“……身子弱…死……極容易…不…擔心……”

楊么只聽了這幾個字,喉嚨頓時發乾,聽得外面的話聲一停,慌忙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聽得楊嶽推門進來,將她喚起,若無其事地替她梳頭穿衣。然後慢慢餵飯,絕口不提昨夜之事。

楊么心裡掙扎了半晌,想著楊嶽平日裡對她的照顧關愛,終是鼓足勇氣,推開他伸到嘴邊的木勺,直視楊嶽雙目,卻不說話。

楊嶽看著楊么,眼中閃過驚喜,似要說話,卻終是轉開眼躲過楊么眼中的疑問,柔聲道:“么妹,來,吃飯。”

楊么看了楊嶽半晌,眼睛慢慢閉了起來,突地又睜開,一把打翻楊嶽手中的飯碗,亂叫著狂奔出門。楊嶽呆呆坐在床邊,只聽得村裡的孩子們叫聲傳來:“小嶽叔,小嶽叔,么姨又犯病了!”

楊么剛剛露頭的真性情因為這起不明不白綁票事件,死死地縮了回去,張家人綁了她,又放了她,楊嶽既不肯實言相告,他在這其中到底是什麼角色,總是有些蹊蹺。如是張報寧所說無錯,他瞞著全族的人勾結世仇,哪裡又是什麼好路數?

尤其是當她發現全村老少,包括楊天康怕是都不知道有這回事時,她心裡越發發冷。楊嶽雖是養她育她,事事照顧,但既能在這種與她性命相關的事上自行其事,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裡,難保將來不為家族利益,自家的前途把她當個交換之物舍了出去。

那日的話雖是沒聽清,但她如此弱小,楊嶽名聲又是極好,便是她立時死了,也沒人會懷疑。想到這些,楊么心中越發焦慮,若不是身體實在太弱,出門就是死路一條;早恨不得離了此地。平日裡若不是害怕楊嶽翻臉,又無力自己活命,怕是楊嶽送來的飲食都不敢吃進嘴裡。

楊嶽卻仍是和以前一般養育她,屋裡屋外全不要她動一根手指,見她裝傻不過偶爾嘮叨幾句,竟然也全不阻止,似是要她這樣瘋著才好。

時光流逝,楊么的自閉足足持續了近六年,便是在外人面前也不露聲,但是,為了自保,她又不敢完全裝痴,十日裡總要清醒一日才行。

於是,她縮在小女孩的身體裡裝腔作勢,長輩教訓的時候她要裝無辜,堂兄弟們廝混時她要裝無知,堂姐妹們明爭暗鬥時她要裝無趣,和張家村那幫世仇掐架時她要裝無能。

楊么也不知族人們如何想,只是有楊嶽在,長輩們都是體恤著,族中的兄弟姐妹盡是讓著,護著,便是比她小的弟妹、侄兒女也可憐著她。

沒有人喜歡這樣的生活,可是,每當她對自家刻意的天真、虛偽的無知、辛苦的隱忍厭煩到了極點,想要喘口氣,正常生活的時候,楊嶽日日四更起身習武,晚晚讀書至深夜、族人擁戴,方圓百里內的各村落皆對之推崇備至的情形就出現在她腦海裡。

她選擇繼續等待。

但是,當楊么快滿十一歲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出了大問題,她的身體除了虛弱外,成長也遲緩不前,現在不過才八九歲的樣子,癸水也沒有來。要知道這時代的人壽命短,十一歲來癸水的比比皆是。

更嚴重的是,她的情緒在自我壓抑中開始極不穩定,經常無故大起大落,時而極度亢奮,時而全無生念。使得她裝不成自閉兒,倒容易裝瘋子!

自閉兒不是那麼好當的!欺騙他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她的耐性已經消耗乾淨,卻仍然沒有能探清楊家村和楊嶽的底細。

楊么裝瘋賣傻不過是為了兩件事,其一是為了讓楊嶽放心,其二,是聽了張報寧的話,防著楊嶽藉著親事,用她來結交外人。如今事情已經過了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