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身真氣來自‘靈道石魚’,與我‘凝霞神功’路子不同。此番逆轉更是九死一生,稍有差池,就會送命。我年事已高,氣血已衰,折騰到一半,只怕就會送命。”

樂之揚聽到這兒,大失所望,他甘冒奇險,全為治好席應真,結果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治不好老道不說,反而將自己逼入了一個古怪境地。

換了他人,遇上此事一定愁煩至死,但樂之揚天性樂觀,無法可想,也就聽之任之,想了想,笑著說:“席道長,其實你的病有救了。”說著將巧遇西城八部的事情說了一遍。

席應真大為驚訝,說道:“西城八部很少離開崑崙山,如今齊聚京城,莫非出了什麼大事?他們和鹽幫結怨,朱元璋聽了一定高興。”

樂之揚見他神情,忍不住問:“席道長,朱元璋和梁思禽之間,你到底更贊同誰呢?”

“他兩人難說對錯。”席應真想了想,嘆一口氣說,“今時今世,朱元璋的法子更管用一些。但再過數百年,還得用到梁思禽的法子。”

“他們之間究竟有何分歧?”

“說來話長。”席應真苦笑一下,“起初不過爭論治國之道,鬧到後來,也不過爭權奪利罷了。”他看了少年一眼,淡淡說道,“樂之揚,這些事情,你離得越遠,活得越長。”

樂之揚默默點頭,看了看四周,又問:“我們還在宮裡麼?”席應真道:“不錯。”樂之揚又問:“我昏迷了三天嗎?”

“救治花了三天,後來又昏迷了六天。合算起來,我們在宮裡已經呆了九天,朱元璋縱不趕我出宮,老道我也呆不下去了。”

樂之揚遲疑道:“朱元璋也知道我的事?”

“他日理萬機,哪兒有工夫理會這些小事?”席應真微微一笑,“再說了,冷玄害怕穿幫,百計幫你遮掩,說你感染風寒。微兒又為之附和,朱元璋問過一次,也就罷了。”

樂之揚心口一熱,忙問:“席道長,朱微也來看過我嗎?”席應真點頭說:“你病重之時,她每晚都來看你,這兩日情形好轉,方才來得少了……”他稍稍遲疑,又說,“她每次守在床邊,都會偷偷流淚。”說著連連搖頭,似乎不以為然。

樂之揚伸手撫摸枕畔,但覺餘潤尚在、溫香猶存,想象少女在枕邊流淚的情形,心中不勝悵然,一時呆呆出神。席應真見他神情,正色說道:“小子,你不要胡思亂想,她是皇家公主,又已經許配耿家,於理於法,你都不該再有痴念。”

這話不說還罷,樂之揚一聽之下,登時心生憤激,大聲說:“什麼於理於法,統統都是狗屁。於法,朱元璋做過乞丐,不照樣當了皇帝嗎?他能做天子,我為什麼就不能娶公主?於理,朱微壓根兒不喜歡姓耿的小子,嫁給不愛的男子,難道就有道理了?”

他一口氣說完,瞪著雙眼,大喘粗氣。席應真盯著他,眼裡不勝憂慮,半晌說道:“我答應帶你入宮,如今已經踐約,你也見過微兒,理應就此死心。我們再歇一晚,明天就出宮吧。”心想一旦出宮,禁城懸絕,也許可以斷掉這段孽緣。

樂之揚儘管不願,也無他法。席應真一去,他因勢利導,果如老道士所說,氣血只能逆行,不能順行,臟腑之氣沉滯鬱結,難以流轉自如。樂之揚又嘗試逼出內力,可是屢遭反衝,五臟經脈均是隱隱作痛,只好悶悶躺下,想到朱微的婚約,更是心如刀割,難以入眠。

一夜無話,次日席應真上奏請辭。不久馮太監回報,朱元璋在太極殿訓導群孫,命席應真前往殿中當面道別,又知他身體虛弱,特賜了一頂轎子代步。

席應真入轎,馮太監偷偷告訴樂之揚,放眼貴戚大臣,能在宮中乘轎的也只有老道士一個,皇恩浩蕩,當真羨煞旁人。樂之揚不以為然,心想:“朱元璋在皇覺寺出家的時候,連轎子也坐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