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世上還有誰會這樣沒風度地吼她,還有誰的動作會這樣充滿矛盾?“餘洋。”嘴唇輕啟,她喚出那個在心底迴盪已久的名字。

“幹嗎?”餘洋沒抬頭,繼續和手上的繃帶奮戰,口氣相當地不善,“真不知道你最近在跟我鬧什麼?我做了什麼得罪你的事?你總要告訴我吧!一天到晚地生悶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呀,你這樣……讓我不好受!”

“你為什麼會覺得不好受?”心裡又燃起一簇微弱的火苗,樂平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地盯著他的頭頂。可能嗎?他可曾對自己有過一點點男女之間的愛戀?

餘洋的手頓了頓,但最終沒有停下來,他一邊一圈一圈地仔細纏著繃帶一邊用理所當然的口吻回答她的問題:“那還用問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是兄弟也是哥們,你這樣我當然不好受!”

心裡的火花再一次被熄滅,樂平突然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明明知道答案卻偏偏要去問。

沉默在兩人之間凍結。

纏完最後一圈繃帶,輕輕地打上一個結,餘洋抬起的眼立刻被另一雙霧氣瀰漫的眼給鎖住,有那麼一刻,他彷彿被吸了進去,再也無法移開目光。輕嘆了口氣,餘洋坐到樂平的身邊,如同往常一樣,用彼此的體溫溫暖對方,“跟他在一起你快樂嗎?”饒是心裡翻江倒海發酸,餘洋依舊不情不願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很好。”壓下滿腹的酸楚,樂平用顫抖的聲音回答他。

“這樣叫好?”手指一勾,餘洋從她的眼角抹去一顆晶瑩的淚花,“告訴我實話好不好?”

“實話?”樂平從迷濛的淚眼中看著他模糊的輪廓,他……真的想聽實話嗎?這層紙糊的門一旦被戳破會是什麼後果?垂下頭,她把受傷的手挪到胸口,“你想聽實話嗎?好!我告訴你!你知道戈爾泰的一首詩嗎……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離死別……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時間停止了,空氣好像也凍結了,除了“滴答滴答”的鐘聲外,一切的一切都像沉澱了一般安靜。他坐在那裡,不說一句話;她也坐在那裡,緊緊地盯著他的格子床單,任熱氣不斷向外蒸發。

“樂平,沒有幽默感的人不要亂開玩笑!”半晌,餘洋才像如夢初醒地擠出他沙啞的聲音,換上了滿不在乎的痞子模樣,聳聳肩,揮揮手,替她輕拭去那似乎永遠也流不盡的淚。他聽到了答案,這個答案讓他的心到現在還在狂喜地鼓動著,但同時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回覆她的話和她的情,只能自私地想回到從前。

“沒用的,餘洋,既然你讓我說出來、既然我選擇了說出來,那就表示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我們……沒有退路了!”樂平推開他的手,看著淚水一滴一滴地向下墜落,濺到地毯上,浸潤出一片不大不小的水漬。

“樂平……歐陽傑對你好嗎?”餘洋輕問,緩緩地放下被樂平格開的手。

“我不知道。”

“那就用心去感受吧。你是一個需要全心全意被愛和呵護著的女孩……這些我都給不起。”他用淡漠而冷酷的聲音向她宣判,無情地轉過身,一刻也不停留地奪門而出。

看著他倉皇而僵硬的背影,樂平知道這次他是真的走了……走出了這個房門,也走出了她的生命。

一步、兩步、三步,每走一步,身上的熱量就流失一點;每走一步,心中的肉便被剜去一塊;每走一步,漂浮在空中的靈魂就被吹得更遠一些。樂平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她的身子像被掏空了,感覺不到冷,感覺不到痛……連淚彷彿也流乾了,乾枯的身體裡再也擠不出一滴眼淚……原來,這就是結束……這樣很好呀,沒有淚、沒有痛、沒有瘋狂的嫉妒、沒有聲嘶力竭的嘶吼,她的世界原來也可以這樣平靜,靜得不起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