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主持大師撿回來的,未受戒律,沒有法號。”小沙彌還是頭一次被人問名字,臉上竟又有些紅了,聲音也有些期期艾艾的,“主持大師說,包著我的襁褓上寫了一個羅字,那天又是滿月,所以給我起名為盈,盈缺的盈。”

“竟然是盈缺的盈?聽著彷彿有些女兒氣……”

聽到杜士儀這話,羅盈一下子漲紅了臉,隨即鼓足了勇氣說道:“杜郎君可別瞧不起人,我在少林寺學過棍術,寺中上下,就屬我的武藝最好!”

見小和尚一下子捋起衣袖,露出了小臂上結實的肌肉,杜士儀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九十章小僧舞棒,名動天聽

read_content_up;

小和尚羅盈個子不高,生xing也有些靦腆害羞,可聽到杜士儀這大笑聲,他誤以為自己jing擅武藝這一點被人質疑,一時急得臉上更紅了。他東張西望了一陣,眼見得牆角靠著一把笤帚,一時想都不想便疾步上前,三兩下拆了那笤帚的短棒在手,兩三下便將其舞得呼呼風聲作響。

發現杜士儀止住了笑聲,他頓時更來勁了,將這一截算不得長的笤帚棒子舞得水潑不入,時而拄地人躍其上,時而橫掃斜撞,到最後他一時興起,掄起這一截棒子重重往地上一砸,可卻因為棒子畢竟太短,整個人都不由自主斜支在地。然而下一刻,就只聽啪的一聲,這一根本就不是練武器具的可憐棒子,很不爭氣地斷成了兩截,頭裡的竹節更是完全裂得開花八瓣,看上去慘不忍睹。

這一次,杜士儀固然只是莞爾,一旁的田陌卻忍不住捧腹大笑。而被這動靜驚動而來的還有一箇中年僧人,一看到羅盈坐在地上滿臉呆滯,而一旁笤帚頭子可憐巴巴掉在地上,手中只拿著半截棒子,地上還有開花的另外半截,他頓時額頭青筋畢露,疾步上前劈手便把羅盈拽了起來。

“主持讓你好好看著北院門,你不但偷懶,還在這兒玩這種把戲!走,隨我去見主持!”

“明光師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這棍子這麼不結實……不對,我只是想讓人知道,我真學過武藝!”

“學過武藝也不是讓你這樣胡鬧的,主持真是太寵著你了,把你送去少林寺可不是讓你這般耍猴的!走,這一次非得讓你面壁一個月不可!”

見這身材矮小的小和尚已經是急得語帶哭腔,空有一身剛剛展示出來的好武藝,可卻絲毫不敢反抗,只是在那苦苦哀求,杜士儀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當即緩步上前說道:“這位明光師傅,都是我適才一時言語莽撞,讓這小師傅以為我嘲笑於他,故而方才演示了一番武藝。他畢竟還年紀小得很,不如寬宥他這一次如何?我這邊廂替他賠個不是,那把笤帚我替他賠了吧。”

明光剛才也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杜士儀,可先前只當他是被羅盈一番胡鬧下驚得呆滯的尋常香客。此時見其上前含笑拱手賠禮,身後還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崑崙奴,他一愣之後便鬆開了手。待發現羅盈一落地便閃身躲到了杜士儀身後,還用那種怯生生的祈求目光看著他,他那一腔惱火頓時化作了烏有,深深吸了一口氣後向杜士儀合十行禮道:“既有這位檀越替他求情,那今次的事情便暫且罷了。只是羅盈!”

他突然冷冷瞪了小和尚一眼,一字一句地說道:“一把笤帚並不值得多少,但佛門一草一木,都是善男信女捐助,必要好好憐惜,不可隨意浪費,這是主持素來教導的。你既然從小為主持收養,就更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回頭自己去把《楞伽經》抄一遍,否則別怪我稟報主持和監寺,讓你再去面壁!”

杜士儀原本還以為這明光是有意為難小和尚,可是,當聽到末了這一番教訓和懲罰,他不禁對其以及那位素來如此要求的主持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