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南霽雲在軍中一板一眼,不交接中下層軍官,也很少和同僚往來,可他哥舒翰在節度使府的飲宴竟敢不來,這無疑是藐視!

一怒之下,哥舒翰不由得劈手丟了手中的羊腿。這動靜立刻引來了下頭武將們齊齊側目,發現是左車侍立在哥舒翰身側,眾人都明白必定是剛剛來了什麼訊息,一時彼此打眼色的打眼色,竊竊私語的竊竊私語,卻誰都不敢多問。

須知自從安思順調回長安之後,河隴就成了哥舒翰的天下,這位兩鎮節度使最重威權,當年還只是一介大斗軍副使的時候,就敢臨戰殺軍中副將立威,更何況現在成了正節度?每逢閱軍之際,但凡軍中少有違反軍紀或者軍容不整者,哥舒翰幾乎都是一個殺字,但聽得大帥駕到,將卒們竟是無不股慄。

正值一曲歌舞結束,這詭異的寂靜立刻凸顯了出來。哥舒翰本就極其不悅,此刻再沒有飲酒看歌舞的興致,就這麼起身拂袖而去。他這突然一走,別人登時犯了難,也不知道是該繼續留著,等一等可能再次出現的哥舒翰好,還是就此一鬨而散,免得留下來捱罵。眾人的糾結只持續了片刻,很快,就有從者匆匆過來,開口說道:“大帥說,時候不早了,請大家先歸去,今日不曾飲完的美酒,各位將軍儘可帶回去。”

這樣客氣的話和哥舒翰走時的慍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時間眾人不禁面面相覷。有機靈的連忙上前好說歹說,這才終於套出了一句話來。有人遠道而來投奔哥舒翰!至於這個有人是誰,從者卻死活不肯透露,眾人也只能怏怏作罷。

而此時此刻,這個成功讓哥舒翰由怒轉喜的人,正神采奕奕地和書齋中的哥舒翰縱談天下英雄。無論看似如日中天的安祿山,抑或是在西域戰功不斷的高仙芝和李佺,還是在朔方穩紮穩打的郭子儀,他或是評價為暴發戶,或是評價為根基不穩,或是評價為上升空間有限,再加上根本就不在評價之列的劍南道節度使以及嶺南五府經略使,用一句話來說,那便是天下英雄,唯哥舒大帥爾!

這樣的評價若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自然有馬屁之嫌,可話是高適說的,哥舒翰聽在耳裡,只覺得整個人都飄飄然了。高適此前在河東多年,先事王忠嗣,此後裴休貞亦是用其為節度判官,等到安祿山因為討伐契丹有功兼領河東之後,高適還是沒有立刻走路,而是把河東的事情都交接清楚了,方才拂衣而去,現如今竟然前來投奔自己,哥舒翰怎能不喜?

可那畢竟是昔日王忠嗣重用過的節度判官,哥舒翰自然得謙遜些,當即搖搖頭道:“達夫先生實在是太美譽了,我可愧不敢當!當世英雄,我昔日舊主王大帥暫且不說,安北杜大帥亦勝我頗多。”

這兩位都是高適自己的舊主,他自然不會評價苛刻。在深深嘆了一口氣之後,他就黯然說道:“忠貞見疑,古來常有,縱使有哥舒大帥這樣的忠義之士為王大帥鳴冤,終究也只能保住他一條性命;至於杜大帥,自從羅希姡�ネ�脖毖勒食塹哪且惶炱穡�簿鴕丫�荒芡旎亓恕M醵哦�舜�淼氖槍�ィ��縭媧笏Т�淼氖竅衷諍徒�礎H緗裉煜履芄懷浦��⑿鄣模�簿橢揮寫笏Я恕!�

哥舒翰這才終於喜笑顏開。自家人知自家事,打仗他在行,在具體事務上,他卻只能倚重那些節度使府的僚屬。然而,當年王忠嗣是隻身前來河隴上任,身邊的屬官一個都沒帶,全都留在了河東,如今這些僚屬中,最早的甚至是哥舒翰當初侍奉過的河西節度使王倕身邊的舊人!既然曾經見識過他官居低品的落魄,如今他雖為正節度,這些人卻仍不免有些不夠屈從,而他要自己培養文吏,卻要費很大功夫,不比武將易得。

所以,有高適這樣的人才遠道而來投奔,不說倒履相迎,待之以禮卻是必須的。接下來,哥舒翰和高適整整談了半宿,確定這是一個最合適的人才,他當即一拍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