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終於將頭轉向一邊。

兩個人在沉默中緩緩前行。夜風柔和暖煦,老白心中充滿了感傷。他想起了兩個月前的那個夜晚。誰能料到那樣美好的夜晚會被陰謀、背叛、屠戮顛覆?而他的命運也隨之發生了難以預料結局的轉變,不知將來還要面對什麼悲慘的事件。

丫頭悄聲問道:“你怎麼哭了?”

“啊?誰哭了?”老白眼睛一瞪,泫然欲滴的淚水剎那滾落,剩餘的氤氳霧氣頃刻散去。

丫頭低聲咯咯笑著不說話,老白也自覺滑稽嘿嘿笑了起來。

走到小鎮大街盡頭,他們剛想轉身返回,突然聞到夜風送來的陣陣香氣,那是膩膩的油香與淡淡的肉香雜合在一起的香味,鑽入鼻孔後便直達肺腑散佈全身,讓人精神為之一振。老白咕噥一聲嚥了口唾沫,見丫頭看著他,自嘲地笑了笑。

“走,我們吃夜宵去。”丫頭拉著他的手向香味來源處走。

小鎮外有一大片空地,是集市上用來交易牲畜的。空地的中央擺放著三張八仙桌,桌旁立著挑燈籠的竹竿,距離八仙桌兩丈遠的地方搭著兩個爐灶,上面放著兩口大鍋,一口蓋著蓋子,一口剛剛水開,靜靜地沸騰著。爐火很旺,氣焰囂張,卻同樣安靜。

這裡的氣氛很不正常。太靜了。

“哎呀,這位公子,請這邊坐。”一個弓背哈腰的白髮老人熱情地招呼道。老白明明是侍童打扮,他卻稱呼為公子,聲音親切歡快,討好諂諛的功夫顯然已頗有幾分造詣。

“來兩碗餛飩。一份不要芫荽。”老白也擺出公子派頭吩咐道。其實,公子哥兒是絕不會半夜裡跑到這種野外荒郊吃路邊食的。

丫頭剛要說話卻被老白攔住,老白說:“那份不加芫荽的給你。我無所謂。”

原來他這樣細心,丫頭不禁有些感動。

“來十碗餛飩,十斤牛肉。”

“來五碗撈麵,五花肉大滷。”

不知什麼時候另外兩張八仙桌上已坐滿了人。

“好咧!”做飯的老人手腳麻利地擺放好茶壺水碗,搬出裝食材的木桶,裝滷醬的陶盆。現成的手擀麵麵糰攤上案板,擀麵杖來回滾動幾次就成了厚薄一致的麵餅,一陣疾風驟雨般的刀響,粗細均勻的麵條便整整齊齊地出現在案板上。麵條下鍋,老人手指飛速挑動,案板上很快就堆滿了包好的餛飩。勞作中的人是那樣幸福,他那黝黑臉膛上鬆弛的面板和皺紋都被笑容擠成了墨*。

篤篤,篤篤,木杖撞擊地面的聲音遠遠傳來,似乎在幾里之外。但即便是寂靜的夜晚,木杖擊打在泥土上面的聲音也絕不可能傳這麼遠。來人一定是內力高深的一流高手。

自聽到木杖聲起,臨近老白那張桌上的人全都高度緊張起來。老白可以聽到那個青袍青年牙齒不由自主嗒嗒嗒地打架的聲音,那個虯髯大漢竭力平抑恐懼的粗重呼吸聲,那個身邊蹲著一隻大猴子的老者吸旱菸時的吧嗒吧嗒聲,——方才他一直在擦拭煙槍。他們一夥四個人,只有那個算命先生打扮的中年人仍舊神態自如不見任何恐慌表現。較遠那張桌上的人似乎要鎮定的多,但老白很快就明白了,不是他們更加鎮定而是他們根本沒有聽到木杖聲。

花白頭髮的老婆婆一手牽著一頭熊,一手拄著木杖,從夜色中緩緩出現。

她的速度之快連老白都有幾分驚訝,更何況他根本沒聽到那頭熊走路的聲音。

丫頭看到如此詭異的景象不由得往老白身邊靠了靠。她悄聲說:“木杖敲擊地面的節奏與熊邁步的節奏一致,所以你只能聽到木杖聲。”

老白點點頭。他也是剛剛想到這一點。看來那老婆婆與那頭熊已經相處很久默契十足。

正在包餛飩的老人衝著老婆婆笑了笑:“哎呀,夜深露重,老人家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