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福德到了,老兄。我們要停下休息二十分鐘。你想下車買個三明治什麼的嗎?”

卡拉漢用纏著繃帶的手從口袋裡摸出錢包,差點沒抓住。他嘴裡還有死亡的味道,是一種澀澀的口感,有點像爛蘋果的味兒。他需要什麼東西把那種味道去掉,如果沒有東西能去掉那種味道,那麼就要能改變那味道的東西,如果連那也沒有,至少要能蓋住那種味道,就像你用一塊廉價的地毯蓋住地板上難看的洞一樣。

他拿出二十塊錢給司機,說:“能替我買瓶酒嗎?”

“先生,我們有規矩——”

“當然了,零錢都歸你。一品脫就夠。”

“我可不希望有人喝醉了在我的車上發酒瘋。兩個小時之後我們就到紐約了。到了那兒之後你想要什麼都行。”司機試圖擠出一個微笑。“那可是個逍遙城,你知道的。”

卡拉漢——他再也不是神父卡拉漢了,至少從教堂門把上噴出的火是這麼回答的——又掏出十塊錢。現在他把三十塊錢擺到司機面前。他又一次對司機說一品脫酒就夠了,而且他不要找回的零錢。司機可不是弱智,這次他接過了錢。“但是你可不準在我的車上發酒瘋,”他又重申了一遍。“我不希望任何人在我車上搗亂。”

卡拉漢點了點頭。不準發酒瘋,這是規矩。司機下車走進一個組合式雜貨店——在哈特福德邊境上的那種賣酒和快餐的小店。還是漆黑的凌晨,附近的一切都籠罩在路燈黃色的燈光下。美國有一些隱秘的高速路,潛藏著的路。這個地方就位於通往一個秘密公路網路的斜坡上,卡拉漢感覺到了這一點。他從凌晨的風中感到了這一點。紙杯子和香菸盒被風吹著在柏油路上翻滾。風在廣告牌和煤氣罐之間穿行,呼呼的聲音像是人在低語,煤氣罐上寫著日落之後請先付費再加氣。他從馬路對面的十幾歲男孩身上感到了這一點。那男孩在四點半的凌晨坐在門廊上,雙手抱著頭,寂寞的樣子就像一篇沉默的描寫痛苦的文章。那些隱秘的高速路對外是不通行的,但它們對著他低語。“來吧,夥計,”它們說,“你在這裡可以把一切都忘記,甚至自己的名字,要知道當你身上還沾著媽媽的血,還是個只會哇哇哭喊的光屁股嬰兒時,那名字就開始跟著你了。人們把名字綁在你的身上,就像把一個罐頭盒綁在狗尾巴上一樣,難道不是嗎?但是在這裡,你不用拖著那個東西到處跑。來吧,到這裡來吧。”但是他哪裡都沒去。他在等著汽車司機。很快司機就回來了,手裡拿著個棕色紙袋,裡面裝著一品脫老木屋牌啤酒。卡拉漢很熟悉這個牌子,一品脫這玩意在這窮鄉僻壤大概能賣到兩美元二十五美分,也就是說司機剛才賺了差不多二十八塊錢的小費,不管是他自願給的還是迫不得已的。不壞嘛。不過這就是美國方式,對不對?付出很多,得到很少。如果老木屋真的能去掉他嘴裡那可怕的味道——那味道比他的手痛還難耐——那麼它還是很值三十美金的。去他媽的,如果那樣,它能值一張百元大票。

“不準發酒瘋,”司機說,“如果你撒野,我就把你扔到十字布朗克斯高速路的正中間。向上帝發誓我會的。”

灰狗巴士到達波特主幹道之前,卡拉漢先生已經喝醉了。但是他沒撒野;他只是安靜地坐在位子上等著下車。他下了車,加入了熒光燈下的早晨六點鐘的人流之中:吸毒的人,開計程車的人,皮鞋鋥亮的小夥子,十塊錢就跟你走的姑娘,打扮成女孩、五塊錢就跟你走的男孩,揮舞著警棍的警察,拿著電晶體收音機的賣大麻的傢伙,還有剛從新澤西來的藍領工人。卡拉漢加入到他們的隊伍中,喝醉了但還是很安靜;揮舞著警棍的警察們懶得看他第二眼。波特主幹道的空氣裡瀰漫著香菸、駕駛盤和尾氣的味道。進站的巴士轟轟地響著。這裡每個人看上去都有一種突然如釋重負的表情。在白色熒光燈冰冷的光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