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金鈴側著身,低著頭,不敢動了分毫,李肆這異狀,細膩的她早已察覺,一股股dàng漾在心底推送著,匯作一個喊聲:“轉過去!迎上他的眼睛!跟他說……”

說什麼……說以身酬報他的大恩嗎?估計他只會微微一笑,笑自己太輕賤他的善心。可他怎麼知道,自己想報他的,何止是恩,何止是身,根本就是心呢……

心緒漸漸被或甜或酸的雜luàn線頭噬咬,等盤金鈴警覺回神時,李肆已經目光清澈,吐息自然了。

“萬一人家本無那心思,可念著報恩,強自逢迎呢?再說了,正在頭疼怎麼處置安九秀,才能不傷到三娘和關蒄,自己可真是貪婪啊。”

李肆責備著自己的貪心,敷衍幾句後,趕赴下一個工作地,留下盤金鈴呆呆地悔恨著自己的怯懦。

廣州外西關那處灘塗地也是人來人往,正在修築堤壩,搭造棧橋,彭先仲也在暗責著自己膽子太xiǎo。

“真要建那麼大!?”

之前得了李肆的吩咐,他以為自己圈了二三十頃地已經算大的了,可沒想到李肆手臂伸展,將周圍上百頃的地都包了進來。這可不是英德,而是廣州,縱然是無主荒地,也要huā上幾千乃至上萬兩銀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沒人的荒地,那就是官府的。

“先圈起來再說,帳目上的處理,仿照標準流程,從廣州本地人戶身上走,再以絕賣方式,籍檔轉到英德那邊,記在青田公司人戶身上。”

李肆心想,等日後這裡興旺起來,光賣地就能賺翻了。

“別把屋子直接修在碼頭後,必須空出一大片地方,倉庫也別靠那麼近,相互隔開,用石頭建底,青灰磚作牆,杜絕火災。這圖紙不行,讓李莊的磚瓦行過來重新做。”

接著他否了廣州本地磚瓦匠的圖紙,一番佈置讓彭先仲兩眼發直,nòng出來的這碼頭,幾乎能跟黃埔那邊的洋行碼頭相比了。不,甚至還要豪奢,李肆該不是想著把所有從廣東米價風bō上賺的銀子,全都投進來吧。

“這就是天梯,要造天梯,就得大躍進……”

李肆雙手叉腰,這處將被命名為“青埔”的所在,將是他的下一個丹田。既然廣州各路神仙認了他這船行的“殼”,他就得將這個殼的價值最大化利用。

再跟已經趕過來的船行籌備團隊,包括之前負責浛洸鈔關的向案頭和負責商行的xiǎo謝等人碰面,作了加快進度的jiāo代,李肆就帶著盤金鈴回了英德。

回去的路上,李肆有些神思不屬,原本還有心找機會的盤金鈴也沉靜下來,她已經習慣了忍耐和等待,只是偶爾好奇,李肆為什麼會看著江水,一會笑一會皺眉,顯得有些……彷徨難安。

除了事業上的大躍進,李肆被安金枝的一番話給提醒了,之前段宏時說的那句“盤金鈴可做大房”也一直在他心頭繞著,倒不是還對盤金鈴有什麼念想,而是……他的人生,似乎也到了該來一次大躍進的要緊關頭。

回到李莊,一眼就瞅見了正騎著西洋駿馬在莊子外撒歡的嚴三娘。對著飛身下馬,姿態無比曼妙的少nv,李肆深呼吸,說出了那三個字。

“我……你……你還沒吃飯吧?”

少nv正因劇烈運動而面如桃huā,被那三個字擊中,臉頰更是酡紅一片,腦子也mí糊了,出口的是這麼一句話。

還好沒說什麼刷沒刷牙,這反應還在李肆的預料之中,他徑直牽住了少nv的雙手,口齒清晰地再說了一遍。

“嫁給我,三娘。”

嚴三娘眼bōdàng動,吐息難平,眼見就要點頭了,卻似乎想到了什麼,瞳光一黯,咬著櫻chún偏開了頭。

“我是為造反而來的,不是……不是為了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