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訊息,也該更信上一分。

雍正嘆氣道:“有甚虛實?你且跟李肆說,先皇跟西夷所議之事,正有人接著商談,他若是識趣,將盤大姑送還於他後,休要再興波瀾,否則……”

原來是這樣啊,茹喜心道,早前確有聞先皇與洋人有約,不及履現就駕崩了。現在不知透過什麼途徑,又跟皇上搭住了線。不論此事成算有多少,至少可以用來恫嚇李肆,皇上這般處置,也算是苦心周旋了。

若是沒馬見伯那二楞子撞出來,皇上的謀劃成算很大,現在麼,就只希望能消弭馬見伯所為的嫌怨,當然,前提是盤大姑能安然無恙地送回去。

由馬見伯這名字,想到了自己所收指示裡提到的另一個名字,茹喜有些憂慮地道:“此時盤大姑該是到了張伯行手中,即便有其他大員趕去,張伯行是湖廣第一人,他若再生什麼波瀾……”

張伯行這個名字讓雍正也皺起了眉頭,他鄭重點頭道:“此人性方,確是有些顧慮,朕馬上下急諭。”

所謂“性方”,其實也就跟二愣子差不了太多,這可不是說張伯行身為“清官”的一面。當年張伯行在江南跟噶禮以及噶禮背後的江南商人作對,那就是個超級楞頭青。身為江蘇巡撫,就敢將兩江總督噶禮女婿的哥哥,其實就是噶禮門下走狗,大海商張元隆,外帶十多名船主刑逼而死,而且罪名還是“莫須有”。他只是見到噶禮用戰船幫張元隆護航販運稻米,由此推測張元隆在向南洋莫名“賊寇”賣糧,一根毛的證據都沒有。對比馬見伯之行,他似乎更為白痴,當時所為,激得江南士商群起而攻之。

身為皇子時,雍正也是這麼看張伯行的,可坐上了龍椅,看人的目光就不一樣了。雍正覺得張伯行這傢伙也是個機靈人,外加賊大膽。當初張伯行就不是推測,根本是誣陷。此人看準了康熙把自己擺到江南的用心,那就是打壓江南士商的。噶禮已跟江南士商聯接太緊,張伯行是以兩敗俱傷的方式,完成了康熙的任務。李肆崛起後,張伯行起復,穩居江南,壓制工商,這就是康熙認可此人的證明。

再想得多了,康熙時的“清官”,都如張伯行一般,個個標榜“慎獨”,其實都摸準了聖心,那就是賣“孤”求榮,當弧臣嘛。只是走這條路子,必須得做足清廉戲碼,一般人玩不來,所以官場看這些人也如看白痴一般。

對張伯行這麼一個很能摸準聖心的清官,雍正覺得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可他總得把自己的努力和誠意,由茹喜傳遞給李肆嘛……

十一月二十三日,馬車高抬低伏,不再顛簸,嘩嘩水聲響起,該是置身江上。

咄咄敲門聲響了幾下,然後一人推門而入,正是馬見伯。這青臉漢子已成黑臉,整個人也憔悴了一圈。盤金鈴氣色雖差,眼瞳卻依舊清澈,被她盯住,馬見伯側開臉面,低聲道:“盤大姑,這是江上,馬某不得已,要縛住你的手腳。”

跟幾日前對待盤金鈴的冷漠、疑懼再不一樣。先是生熬了三天,後幾天更覺無人再可信任,與手下每天只得輪流休息一兩時辰,又這麼四天下來,整個人幾乎已快到崩潰邊緣。

不是想著武昌府已近,不是這番境遇的回味太過離奇,馬見伯的腦子早已崩作兩半,一半喊著他們說的該是真的,這尊瘟神就該放了,免遭禍患,一半卻喊著乾脆一刀殺了,一了百了。

可對上盤金鈴那眼瞳,第二個念頭總是要潰敗,他覺得自己是在辦國事,不該這般自暴自棄。也不知道是因為這股心念漸漸濃了,還是他其實本心已信了袞泰鄂爾泰等人的話,對盤金鈴是越發謹慎,甚至從路邊擄來伺候盤金鈴的民女,上了渡船後,都是避開她去滅的口。

聽得他的話,盤金鈴眼瞳一轉,明瞭他的用意,搖頭道:“我真要尋死,也不會等到現在。”

馬見伯一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