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她租房的地方放了行李,未見她傳說中經常不見身影的室友。陸以安在她的勸說下,在上海暫駐一天。

我們來田子坊做三人行,我買了小禮品與家中親友寄去。遊畢,便在她兼職的酒吧喝飲料等她。陸以安與陳清涵喝適合女性的科羅納,我只能喝陸江特調的無酒精雞尾酒。一杯深粉色無透明飲料,看起來精緻。她遞給我“試試,我無事也學學調酒,這是處女作。”

陸江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她一頭短髮染成棕色。不過還未與我們說上話,有人喚她,她便過去了。我喝一口那酒,微甜,略酸,吞嚥過後,喉嚨處有些些苦澀,五味成雜的,也不知是否因她調酒失敗。

我看著遠處的陸江,行走在各處昏暗的燈光下,身子挺直,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偶爾說兩句我聽不懂得的上海話,真是與我記憶中那絞著手指害羞安靜的女孩不同。那個借我兩支筆芯,與我講題時溫聲細語,在陸以安面前會臉紅的女孩,全然不見了,一絲也看不到。可是,這樣的是更加堅強、獨立的陸江了。我舉過杯子,喝一大口酒。彼時心情,真是五味雜陳。

陸以安看向我:“這一年的陸江,完全變了一個人。她想摒筱雨,便也摒棄了曾經的她自己。這樣的陸江你還喜歡嗎?”

我看一眼陸江,又定眼看著陸以安,在燈光微暗的屋子裡,她皺著眉,帶著憂鬱的眼神看我。我輕輕點頭,移開目光。

有人說,早年十八,晚年八十,人的一生總要變許多的模樣,每一次都是在這世間時移世變真真的我,我在變,卻如何見不得你同我過去所喜的不一般。

不過這一生還長,我也不過十□□歲,聽了很多的話,明白的卻不多,我不明白愛情,不明白愛一個人同愛情的區別。我甚至還不太明白,我對陸以安能不能說上愛。

我看著她。

喝一口陸江調的雞尾酒,眼光四處瞄瞄,又藉著繚亂的燈光偷偷看她,不敢看太久。她的眉眼唇鼻和以前本沒什麼兩樣,只是頭髮長了,和陳清涵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俏皮的笑,她的眼中只有她,全神貫注的看著她,只留給我一個側臉。

隔著陸以安,我隱約覺得陳清涵在看我,看了一眼又一眼,我不敢側臉與之直視。無法確認,心裡越發不安,在微微喧囂的環境裡,架子鼓叮叮咚咚,我感受到自己急促而猛烈的心跳,迅速第將目光投向了燈光微暗處,我想在人群中尋找一下陸江,在陌生的人群裡看到她,會讓我平靜些,只可惜我找不到她。喉嚨乾澀,臉上火辣得燙手,我一隻手撫著臉,試圖擋住那似箭的目光,一口一口喝下陸江為我調製的雞尾酒。

江茗,林江茗。

我看著陸以安,她看著我。那是一個下雪天,白茫茫的世界裡,看不到屋簷和街道。

江茗,江茗。

她叫我的名字,伸出手指來摸的我臉。我的臉還很燙,她的手指也是一般,在寒冬裡比我的臉還有燙,幾乎要將我灼傷。我卻推她不得。

我低下頭看她,想摸一摸她的長髮,卻四肢痠痛得抬不起手,移動不了腿。

她輕輕的踮起腳尖,雙手捧著我的臉,小心翼翼的將她那沒有血色的唇湊過來,貼到我的臉上,一陣冰涼。

江茗,江茗。

我的喉嚨嘶啞得沒辦法應她。我沒辦法叫她以安,沒辦法予她擁抱。想理一下她被風颳起的衣角,卻像是被施了咒語的木頭人,身體僵硬在那裡,只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充滿喜怒哀樂,但永遠不會有動作。

她的唇貼著我的臉。很快很快很快淡去。白茫茫的世界裡只有我一個人,天霎時黑了。

我醒來。溫熱的眼淚順著臉頰一直在流,流進脖頸裡,冰涼冰涼的,還似夢中陸以安的吻。我躺著陸江小房間的床上,她坐在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