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用具,最後,沉默地喝著她細心煮出的香茗。

她說,飲茶這事兒,一人獨品叫“神”,兩人共飲曰“趣”。

於是,在這種他還體會不太出來精髓的“趣”裡,他靜默啜飲著,心平靜,神安寧,聽她說起在遼東小漁村和連環十二島的生活瑣事,聽啊聽,聽到興味之處,他嘴角會不自覺地勾起。

不單單隻說著自己,她還問起他西漠故鄉的種種,他說了些,她又問,他再答,她還要問,他只得再答,答到她不再追問、又或者另啟新話題為止。

那晚,他頭一回知道自己原來也能和人天南地北閒聊。

一切就如此開始。

自那次以後,他的寢房從“偶有”姑娘出沒,漸漸變成“時有”姑娘來來去去,而他也從開始的困惑、訝然、摸不著頭緒,到如今的隨意。

隨意、隨意,盡隨姑娘之意,這夜訪之舉已變得再隨意不過。

這一方,見男人抿起唇,陸丹華微微一笑,淡語:“你要是困了,那就睡吧。”

她剛過去要把醒酒茶端走,巴羅卻兩個跨步走近,取起黑呼呼的茶,咕嚕咕嚕一口氣灌完,渾不感到燙舌似的。

“喝慢點啊……”丹華嘆氣,然話音未止,醒酒茶早見底了。

“頭兒不在島上,我晚些還得趕回碼頭總倉,和其它人輪番守夜,並不困。”放下碗,他大掌粗獷地抹了下嘴,把唇邊的烏汁抹去。

聞言,丹華點點頭,秀面淡浮憂色。“主爺返回中原好幾個月,部分弟兄也跟著他回去。我這些天聽說了,碼頭一帶發生好幾起鬥毆,全是顧主太過苛刻,底下碼頭工人受不住,群起反抗,可顧主又找來好些打手,有誰鬧事就開打,結果鬧到現在事情也沒能圓滿解決……”

“咱們底下的僱工很受照顧,頭兒對他們很慷慨,不會有事。”他並不擔心自家碼頭工人,而是得嚴防有心者利用此混亂時候,潛進總倉中動什麼手腳。但這些“外頭”的事,她不必要知道。

“嗯。”陸丹華再次頷首。“那……你要小心。”

“嗯。”沈嗓一應。

房中靜默了。

她不語,男人更加無話,只會直勾勾凝注。

然而丹華像是有話欲問,卻躊躇著,也不知顧慮什麼。

她低斂的墨睫輕顫,抿抿朱瓣,好不容易終於問出口。“巴羅,主爺回中原去,你一直留在南洋管外頭的事,沒能跟著大船回去一趟……你有想過要回故土看看嗎?”

巴羅眉峰淡攏了攏,道:“能回去時,自然就回去。”他孑然一身,跟著頭兒和一干兄弟們,哪裡都能過活,沒其它多餘的想法。

也不曉得被男人話中的什麼所觸動,陸丹華方寸微絞,盈盈眸光顯得幽柔。

此時大島上的夜風迴旋般徐卷,捲進窗內,養在油中的火蕊被拉得曲長,一男一女的影兒也被卷得細細長長。

她語若嘆息道:“巴羅,你對自個兒就是這般無關緊要、凡事隨意,才會到現下身邊都沒個知心愛侶。主爺此趟回中原,瞧那些留下來負責照看的漢子們,大抵都在這兒找到相好的另一半,成親生子,不少還搬出東大宅另闢愛巢了。就連督倫,他小你三歲有吧?如今也有個心上人惹得他飲酒澆愁、夜夜買醉。巴羅……”她再喚,螓首偏了偏,眨眸,如在衡量眼前這個黝黑英俊的男人,對往後究竟有何想法。

“你不想在南洋這兒落地生根,也找個喜愛的姑娘在一塊兒嗎?”

好看偏冷的眉間淡攏,他沉吟了下,答道:“沒想過。”

“可你總得有個打算啊!你……你難道從未有過心儀的物件?”問這話時,丹華感覺舌尖微顫,竟沒能問得平暢。

該是替他緊張了,想他都快到而立之年,儘管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