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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早就說過,無論是三省還是四省聯合圍剿,唯一的作用就是勞民傷財,助長土匪們的傲氣。三省部隊的長官都是平級,沒有統一的指揮,而且距離剿匪地點路途遠近不同,先到的部隊如果等後到的部隊,等於是把一大批軍糧拉到南贛讓士兵吃,這和旅遊吃大餐沒有區別。而當大家聚齊後又都不用力。比如剿橫水、左溪,湖广部隊和福建部隊認為這是江西部隊的事。如果剿龍川,江西部隊又認為是廣東部隊的事。沒有責任感的部隊註定沒有戰鬥力,多次剿匪失敗後,南贛地區的部隊已沒有鬥志,只是一群消耗糧食的吃貨。
按王陽明的心學,一個人如果用心誠意,天下就沒有難事。因為心外無事,一切事都是心上的事,就看是否用心。
王陽明可謂用心良苦。每一場戰役之前,他都深思熟慮,儘量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勝利。他打詹師富,用兵五千人,打橫水、左溪用兵一萬人,打桶岡用兵一萬人,所耗費的錢糧據他自己說不過幾千金。而數省聯合圍剿時,每天都要耗費千金。
王陽明的目光不僅是在戰場上,還在戰場外。他曾仔細考察研究後寫給中央政府一份報告。報告上說,南贛地區的匪徒數量在五六年前還是幾千人,可最近這三五年,他們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如謝志山、詹師富這樣的山賊的確有過人之處,能在短時間內招兵買馬。但最關鍵的因素是,當政者在某些方面的推波助瀾。比如各種苛捐雜稅,這是逼人為盜。再比如,政府軍的圍剿不是沒有成效,但剿滅一股土匪後,就認為萬事大吉。他們一走,該地馬上又崛起另一股土匪。
王陽明所認識到的問題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那就是該地吏治清明,但這顯然辦不到。王陽明可能也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他三番五次地上書朱厚照,要朱厚照取消南贛地區的苛捐雜稅,尤其是鹽稅,他說他在萬安遇到的那群水盜就是這種不合理稅收的直接後果。但是,朱厚照並沒有迴音。王陽明也並未唉聲嘆氣,他只能盡最大心力讓匪患不再如狗尿苔,見雨就起。
“平定”這兩個字大有深意,“平”是剿匪成功,而“定”則是讓該地區安定,不再有土匪。王陽明的“定”主要就是在關鍵地方設定行政建制,比如他在消滅詹師富後,就在象湖山附近設立平和縣,平了橫水、左溪、桶岡後,他又在附近設定崇義縣。他用十家牌法牢牢地控制每一個固定村鎮,用置縣的辦法把容易產生盜賊的地方割裂。同時,他還在各地宣言道德教育,讓百姓知道做賊不值,做百姓挺好。
王陽明用心做的這一切,把南贛盜賊的毒瘤徹底清除,再未復發。作為剿匪司令,他對山賊們並非是切齒痛恨,有時候,他也為自己殺了那麼多山賊而心上不安。在圍剿藍天鳳大功告成後,王陽明面對桶岡漫山遍野的屍體,不由得心上流淚,他後來對弟子說:“如果我再等幾天,藍天鳳可能會出來投降,也就不必死那麼多人了。”
據說,謝志山在被處決前,王陽明特地去看了這位在南贛地區如雷貫耳的大人物。謝志山雖然身在囚牢,但精神不錯,一股英雄氣直衝腦門。當王陽明告訴他即將被處決的訊息時,謝志山神色平靜,只是手指微微顫抖,他坐在王陽明對面,眼神黯淡,時不時用手撣掉肩膀上的灰塵。
王陽明說:“殺你的不是我,是國法。”謝志山看著王陽明,笑笑。他說:“無論是誰殺我,我都已不在乎。我第一天上山做賊時就曾預料到這樣的結局。不過我還是榮幸能死在你手裡,你用兵我佩服。”
謝志山輕聲細語,和他在橫水時判若兩人。他見王陽明沒有說話,就換了種口氣說:“我看得出你和從前來打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