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揉揉眼睛,才發覺兩頰都是淚,登時心中加倍沮喪。

見幾名灑掃的僕役偷偷覷了過來,似想上前詢問偏又不敢,她的臉頓時發燙,趕緊轉身面對石牆,用力地吸吸鼻子。

嗚……好狼狽,她才不要讓誰瞧見。

未多想,她頭一甩,乾脆四肢並用地攀出石牆外了。

牆外不是尋常街道,也不是曲折巷弄,拭淨迷濛的淚光,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未經修飾、以一種渾然姿態相倚相生的青翠矮木。

矮木叢外散落著幾顆大小石頭,最大的甚至高及腰身,再過去不遠,是一面鏡般的小湖,瀲澄澄地反映著日光。

她猜想,這兒該是年家大宅院的後頭。前些天,祥蘭兒就是摔進這面守清湖──

忍不住深吸了好幾口氣,不知名的矮木散發出淡淡的辛辣氣味,對她有清心醒腦的功效。

心情稍漸平復後,她下意識地往湖邊走去,正欲翻過矮木叢,卻聽見了人聲,她反應甚迅,身子趕緊縮在木叢後頭,透過葉縫兒,偷偷一瞧──

竟是祥蘭兒和那塊冰凍了千年的大牛糞──年永勁?!

遠遠地,她不明白他們為了何事起爭執,因他倆交談激動而快速,她沒法聽得詳細。

只見祥蘭兒雙手舉乎向前摸索,年永勁不進反退,硬是不教她碰觸。

跟著,祥蘭兒放棄了,雙手捂住面容,跌坐在湖邊草地嗚嗚低哭。

可恨!那名男子竟無動於衷?兩手兀自負在身後,動也不動地注視著那柔弱可憐的姑娘。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不瞧不怒,愈瞧愈氣。竇金寶心頭火登時竄了上來,一摸腰間,猛然記起自己的八角銅錘丟在房裡沒帶出來。

此時,鳳祥蘭的哭聲突然加大,她心一促,那股鏟奸除惡、鋤強扶弱、管盡天下不平事的豪情又被激發起來,這其中還挾帶著“私人恩怨”,怒氣自然一發不可收拾──

“不怕,小金寶來也!”

吼聲震天,連湖面部起了波瀾,她倏地躍過矮木叢,三個大起落,已飛撲到鳳祥蘭身邊。

“小寶?”淚美人仰起朦朧美眸,都不知多惹人憐愛。

竇金寶忙握住她摸索的玉手,將她扶起,一面還惡狠狠地瞪著年永勁。

“祥蘭兒不要哭,小寶保護你,替你教訓沒心沒肺、沒肝沒胃的大惡人。”好好好,機會可遇不可求,一定要在祥蘭兒面前好好詆譭這塊冰牛糞。

“我、我沒事,我只是愛哭,小寶不要衝動,你乖呵……”

“我不衝動!”

她再也不要乖!為什麼大家都要她乖?!

她偏不、偏不!

這一方,年永勁仍是不發一語,五官凝得比六月飛雪還教人吃驚。見竇金寶出現,安慰著哭倒的鳳祥蘭,他面部表情微微一弛,竟旋身便走。

“你站住,不準走!”竇金寶衝著他的背影大喝。

他腳步未歇,依然故我,將她的話當作亂風過耳。

這還了得?!

竇金寶立馬拋下淚美人,吼了一聲竄到他面前,右臂平舉,已把人擋將下來。

“大丈夫不欺弱小,你怎麼可以把樣蘭兒弄哭,還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

年永勁靜瞅著她,岩石般堅硬的輪廓沉悶嚴謹,薄唇微掀──

“是不關我的事。”

此話一出,身後的鳳祥蘭嗚咽一聲,橫波目又成流淚泉。

竇金寶呼呼地調整氣息,清亮的眼不可置信地瞪著,彷彿他是三頭六臂的怪物。但,管他是幾顆頭、幾雙臂膀,今日不出這口惡氣,她四海小金寶還有臉回九江,面對父老兄弟和姐妹嗎?!

“年永勁,咱兒要揍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