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俺倒能賠你幾個包子。”

女孩子笑了:

“你現在不就在房子裡?屋頂都燒沒了,就算有包子,也早成煤球了。”

馬二如雪水澆頭,呆立半晌,嚎啕大哭起來。

“哭啥,還大男人呢,”一塊柔軟的帕子塞進他手掌:“得,我家當沒了,你家當也沒了,咱算扯平,誰也別怨誰,來,跟我走罷,瞧這雨下的。”

一隻溫軟的小手拉住他手腕,馬二如痴如醉,任由她牽著自己慢慢走著,一面走,一面忍不住喃喃道:

“走……茅屋沒了,豬娃雞仔也沒了,俺能走哪兒去。”

“放心好了,我手很巧的,什麼都會做,待會兒就給你弄頓好吃的——小心,小心絆著!”

大半年過去了,縣城外的山坳裡,兩座新墳已長滿青草,墳前兩塊石碑被風吹雨淋,已略顯得有些陳舊,碑上卻依舊光禿禿的沒有一個字。只有最多事、最好奇的當地人才會偷偷告訴你,那是有名的大盜鐵琵琶和一點紅的墳頭。

是啊,世道艱難,誰還記得這些呢?當年轟動一時的一點紅案,如今已不過是說書人嘴下的一段引子,和閒漢們酒桌上的幾粒花生了。

縣衙後的一座跨院裡,“牛皮刀子”尹正聲夫婦正面沉似水地收拾著行囊。如今的縣衙門裡,洋槍洋狗越來越多,會使洋槍洋狗的也越來越多,他尹捕頭縱使不自己告病,怕也是待不長了罷?

“他爹,別想了,聽說天津衛那邊已興上了洋警察,早晚辦到這縣城裡來,你啊,還是……”

“老爺,太太,”車把式抱著兩個匣子跑進來:“剛才有個小孩子送來兩個匣子,說粉的送老爺,綠的送太太。”

尹正聲接過粉色匣子開啟,面色忽變,揮手讓車把式出去。

“他爹,裝的啥?”

尹正聲伸手拈出兩張寫滿字的毛邊紙來,卻是兩篇碑文,一篇是鐵琵琶的,另一篇是一點紅的。

“他爹,這麼說,那一點紅真的死了?”

“死了,真的死了,”尹正聲沉吟著,反覆掃視著那兩張薄薄的毛邊紙:“白字這麼多,真是的。”

水淡如拿起桌上那隻綠色匣子,慢慢開啟一條縫,又飛快地合上。

匣裡只有一隻鞋,一隻紅色的弓鞋。

“他娘,匣子裡是啥?”

“婦道家家的東西,沒啥,別看了。”

水淡如的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依山傍水的小山村,有魚,有樹,有人。

“我說,你沒使那舊茅屋米缸底下那錠銀子罷,那個不乾淨,不能使!”

拾掇得一塵不染的大瓦房裡,馬二一面用調羹喝著雞湯,一面扎煞著左手,摸索著去捉身邊少婦的手臂。

少婦笑著躲著,嘴裡不住說道:

“沒,沒,你別鬧,把湯給灑了。”

馬二索性把調羹撂了,雙手螃蟹般不住揮舞著:

“沒使?我眼睛沒醫好,包子也做不得,可這才幾天,瓦房也蓋了,黃牛也養了,你說,你說,哪兒來的錢?”

少婦又躲了半晌,終於給他捉住,帶倒在懷裡。她一面輕輕喘息,一面笑道:

“你娶了個好娘子啊,我心又靈,手又巧,做啥賣啥,賣啥賺啥……”

“瞎扯,你手巧個嘛?這許久了,調個羹湯還淡不淡鹹不鹹的,唔!”

他的嘴被一塊芋頭堵了個結實:

“你媳婦兒我是仙女下凡,你信不信?”

馬二使勁嚥下芋頭,打了個飽嗝兒,這才又嘟囔道:

“仙女,說是狐仙我還保不住信。哎,啥時辰了?”

“你這不正吃晌午飯?太陽眼見就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