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趴在地上,我的字寫得還挺工整,唐哥哥看了一定會喜歡的。

那不是幹王麼?

他正坐在一個大籠子裡奮筆疾書,連頭也不抬。

“洪仁��誶┎道鈽慍傻墓┐誓兀�虼筧稅牙鈽慍閃偎狼暗墓┑ジ��戳恕!�

唉,幹叔總是這樣,和忠王、章王筆來墨往鬥了多年,都進了籠子,還不肯停下來麼?

忠王,忠王死了麼?

“唉,李忠王真是個人物,三伏天氣,帶著一身傷坐在籠子裡,寫了七萬多字,死的時候神態自若,連眼皮都沒眨一下,聽說曾帥、左帥和沈大人,對他都歎服不已呢!”

獄卒對幹王他們都是直呼其名,此刻卻脫口叫出忠王二字來。

我愣愣地站在那裡,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幹王聽得動靜,望見是我,急忙擲筆在地,連連拜倒。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眼前的一切,彷彿一下變得那麼遙遠。

這是第幾天了?

籠子裡看不見天日,但天氣卻漸漸有點涼了。

唐哥哥偷偷託獄卒帶來兩件衣服,還有幾塊夾肉的燒餅。

我想我該還唐哥哥一個人情的,可是我什麼都沒有了。送他幾首詩罷,供詞寫得多,我的字越練越好了呢。

“跟到長毛心難開,東飛西跑多險危;如今跟哥歸家日,回去讀書考秀才。

如今我不做長毛,一心一德輔清朝;清朝皇帝萬萬歲,亂臣賊子總難跑。

如今跟到唐哥哥,唯有盡弟道恭和;多感哥哥厚恩德,喜謝哥恩再三多。“

獄卒對著松明子唸完,噗哧一聲笑了,旋即又不笑了:“娃崽,你說你有四個老婆,知道在哪兒麼?想她們麼?”

“鍾氏、汪氏、黃氏……我不知道她們在哪兒,也不想她們,我現在不要老婆了,二十歲再要。”

獄卒直瞪瞪地望著我的臉,半晌,重重地搖了搖頭。

過堂,又過堂。

天天問這些,我不是都說了,都寫了麼?

不過回到籠子裡,卻發現今天的飯食真不錯,有豬肉,居然還有酒。

“娃崽,喝過酒嗎?”

酒,老子不讓喝的。

老子總說,縱如好酒也非正,成家宜戒敗家湯,他自己不喝,也不讓別人喝。

可幹王是好喝酒的,沒酒吃不下飯;據說天京內外,很多王、很多將,都是要喝酒的。

老子死後,我也偷偷喝過幾口,辣辣的味道,沒什麼好的。

“喝罷,喝幾口也好……還有什麼要交代的麼?”

獄卒抱著胳膊站在一邊看著,神色語氣,好像跟平日不同。

我怎麼又想唐哥哥了?好想跟他寫幾句話。

對著紙筆想寫幾句詩,卻什麼也寫不出,乾脆,把上次那三首再抄一遍罷。

“提洪天貴福!”

走到大門口,我又回頭看了一眼獄卒。

他舉著紙,朝我點了點頭,還笑了笑。

可這笑,怎麼比哭都難看?

“姓名!年齡!籍隸何省何府何縣……”

怎麼還問,這個你們不都知道了麼?

我跪在那裡,一問一答地嘟囔著,只想早些結束,好回到籠子裡去。

那三首詩,還是重新寫了的好吧?

好不容易問完,卻見堂上的什麼臬臺一拍堂木:“驗明正身,綁了!”

為什麼綁,難道……

可我不想做長毛了,我要去讀書考秀才的呀……

太陽,很多天沒見到的太陽。

“日頭王,照萬方,日頭王,照萬方……”

我被綁在一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