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醫生拿著器械出來,她已經開始發抖,她不敢看,只覺得消毒水溼而涼,像一條蛇,在慢慢吞噬自己。她從來害怕醫院,因為那裡有她無盡的疼痛,她總是在醫院失去最珍愛的東西,那種滲進骨髓的悲痛令她久久不能忘懷,以至於每次生病不到萬不得已堅決不到醫院來。

殷其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的身後,得之奇怪平時亂七八糟規矩一大堆的醫院居然這樣放他進了治療室,他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手掌微微加力,溫度由他的掌心滲進她的身體,讓人覺得無比安定。她將頭靠近他懷裡,不去看醫生縫合,他緊緊地摟著她,彷彿她還是個孩子。

一針,兩針,面板被針線再次連在一起,面板就是這樣奇怪,硬生生將他們分開,總還會再在一起,只是有時候再也記不起原先的樣子,於是便有了傷痕。

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疼,得之放鬆下來,無聲地倚著他,如同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傍。他的心卻一點點抽緊,穿過她面板每一針都像是戳在他心上,他曾經千百次對自己說要保護她,要讓她再也不受任何的傷害,可是今天……他在香港出關時看到報紙,幾乎是立刻就轉身買了回程的機票,回來卻聽到了她受傷的訊息,這世界上在沒有語言可以描摹他當時的心情,那種驚慌,恐懼,悔恨,如同小說裡寫的那樣,他恨不得流血的是自己,如果可以選擇,他不願再有下一次。

傷口很快便縫合完畢,他護著她走出醫院,簡直是將她抱在懷裡,得之覺得自己好像一顆豆子,被豆莢緊緊包圍,穩妥而安全,這樣的時刻,她忽然覺得,如果真的有一棵穩妥的大樹,在這一刻就讓她做那棵藤蘿吧,桐花總有桐花鳳。

剛走出急診室便遇到了衛家齊,他顯然趕得很急,見到她還好好地站在那裡便鬆了一口氣,卻並沒有走上前來,只是停住腳步望著他們,只有幾步之遙,眼中全是掙扎,三個人都沉默著立在那裡,沒有人可以動彈。

最後還是衛家齊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困頓,像是痛苦,又好像是疑惑,“得之,你還好嗎?”

她低頭看看了自己,最後微笑,“我很好。”

這樣的時刻,如此這般地步,不知道是誰早了一步,又是誰晚了一步,令得彼此都在深深掙扎,誰也跳不出這個局,最後只有錯身而過,眼見著一些東西漸行漸遠。他們站在醫院的輸液室門外,黃金檔的連續劇已經開演,音樂隱忍低沉,似舊夢一幕幕都掠過眼前,往事迢迢徒入夢,銀箏斷續連珠弄,那麼多的人,用另外的故事來遺忘自身的傷痛。

醫院大廳裡依然有等在那裡的記者,見二人出來都湧了上來,殷其雷用手牢牢護住得之,容不得任何人靠近,出了門已經有車子早早候在那裡,待他們上了車便迅速駛去。

得之定下神來,籲出一口氣,轉過頭望了望後面,聲音很輕,“覺得好像是在做夢,如果真的是夢該有多好。”

殷其雷的口氣也放鬆下來,“還疼嗎?不知道要不要找整形醫生。”

她將頭靠在座椅上,隱隱生出一股倦怠,“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所有人都有傷痕,有的人在心上,有的人在身上,有的看得見,有的卻看不見,如此而已。”

第六十九章 躲藏

他沒有答話,沉默地著看她,黑暗中看不清的彼此的任何表情,兩個人離得那樣近,可是總有一些時候,他覺得她並不在自己的身邊,有那麼一些時刻,他覺得下一秒鐘她便會消失不見,再也不會出現在他視線裡。

她慢慢靠過來,將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