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地叮囑些什麼,她都沒有放在心上,走出治療室,還沒來得及穿上大衣,毛衣的袖子也沒有放下來,被走廊裡的穿堂風一吹有些癢癢的,那種感覺,無法形容。

走出醫院,忽然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大街上人人臉上都是一種帶著歸屬感的喜氣,抬眼看到那雙熟悉的眼睛,並不覺得驚訝,只覺得該來的一定會來,衛家齊站在馬路那一邊,中間車潮滾滾,紅塵萬千,那樣近,卻那樣遠,幾步之遙中間隔著的是那些不可追憶的此去經年。

綠燈亮了,她木然地跟著人潮向前,一步一步,他的深情他的等待歷歷在目,她的無奈她的掙扎卻依然光亮如新,可是最值得珍藏的那些良辰美景,如今卻成了錦灰一堆,毫無用處。

他的聲音隱忍而壓抑,“得之,我們要談一談。”

衛家齊帶她到一件私人會所,十分隱秘,想是因為那件事,讓他也不得不小心。會所環境優雅,絲竹聲聲十分動聽,包廂的牆上是一幅極美的蓮花,那畫上的詩詞卻字字都是深意——荷花生蓮,蓮心苦,知為誰苦?荷花根為藕,藕斷連絲還連,絲為誰連?

他細心地為她斟茶,熱氣淼淼上升,他問,“得之,你好不好?”他離她那樣近,可是聲音傳到耳朵裡卻異常遙遠,她覺得自己沒辦法回答,她怎麼可能好,怎麼能夠好,她以為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將她傷害,現在才發現自己依然脆弱的不堪一擊。

衛家齊在她面前緩緩開口,“得之,那時候我丟掉了一切關於你的東西,我自欺欺人地認為這樣就可以忘記你……”

他拿出一個筆記本,圖案讓得之熟悉卻又陌生,那時的她喜歡在本子上記錄一些忽然想起來的句子,像是夢中的囈語,遙遠而不真實,她在那個本子上,說過自己的夢想,想要和他結婚,生一個女兒,假日一家三口穿著揹帶褲去郊外玩兒……想要每天給他做晚飯,然後看他一口一口吃掉……記憶瞬間衝破封印噴薄而出,無法阻擋。

只聽他繼續說,“我捨不得丟掉這最後一樣東西,因為它會時時提醒我,告訴我,我還愛著你,現在我只想問,你還愛我嗎?”

她看著他的臉,忽然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曾經那樣銘心刻骨,在心口刻著那個名字,不管那樣傷,那樣疼,心心念念只是要自己不要忘記,不能忘記,到了如今,只是枉然。愛與不愛到了如今已經不那麼重要,他們的故事像一支歌,前半段是和風細雨,春暖如花,後半段飛流直下,直墜谷底,匆匆回過頭,兩人都已經是塵滿面,鬢如霜,如今相顧無語似乎只有淚千行。兩個人不是沒有彼此等待,只是已經害怕了等待的感覺,那樣的悽苦,這般的無望,因為永遠不知道無盡地等待之後會不會是一個更大的悲傷。

七年,足以讓人明白任何真相,這個世界那麼大,可是已經沒有了過去的容身之地,那一剎那,悲愴鋪天蓋地。

她的手指微微發抖,輕輕拂過那個卡通的封面,抬起頭來,眼淚已經不可抑制地落了下來,“衛家齊,你知道嗎?我是那麼地愛你。”

第七十二章 灰天

她看著他的眼睛,神色並不哀慼,雖然流著淚,卻平靜的讓他心驚,她穿白色毛衣,像一朵蓮花,帶著露珠於風中搖曳,只聽她的聲音一點點傳過來,並不大,伴著會所的背景音樂有種說不出的柔和。

“我那麼地愛你,可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她說的很慢,一字一句卻很清晰,每一字都打在他的心上,他忽然覺得自己想是在做夢,眼前的一切並不真實,也許,也許真的只是自己虛幻的想象,一個恍惚便會醒來。他的手指還緊緊攥著茶杯,十分用力,指節微微泛白,白色的茉莉花在水中靜靜舒展,如命運般,浮浮沉沉。他抬起臉看她,眼底似深沉的海,片刻便湧起未明的波濤。

“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