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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叔寶也完全忘卻了一個皇帝起碼的尊嚴,所以當隋軍殺入宮中,他才會與張貴妃孔貴妃三人抱作一團躲在井裡,以致隋文帝對一國之君如此不顧體面而大吃一驚。

也許陳叔寶並不是“無心肝”,他只是從來就把自己當作一個風流才子,一個詩文騷客,亡不亡國,無所謂。

皇帝的體面,更是無所謂的了。

陳叔寶在《玉樹後庭花》中唱道:“玉樹後庭花,花開不復久。”其中的悲觀主義、及時行樂精神意味深長。

文人如此倒也罷了,但他是天子,治天下是他的工作。沒有哪個天子願意亡國,即便如陳叔寶。

但是他舍不下他的浪漫。

他選擇了溫情,就選擇了死亡。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然而自君之出矣,綠草遍階生。

而Miss張,被帝王愛上,如被富貴愛上,千金散盡,富貴喪失,愛也跟著喪失。

愛上浪漫的帝王,是可哀的,亦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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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芳菲(1)

王孫遊

綠草蔓如絲,雜樹紅英發。無論君不歸,君歸芳已歇。

還是那嵯峨之山,還是那玾惵揚波之水,還是那樣磊炣而英多計程車人。他,當年嘯歌酣放的貴公子,如今悄然回到故里。

伊戎裝相當英武然而破爛,眉間聚滿征塵,唯身形依舊倔強地軒昂。

誰能想象,從前,他是這城裡最紈絝的王孫,倨傲而瀟灑的貴公子,曾輕搖摺扇:我踏月色而來。

昔時他翩然出行,必有婦人連手共縈。

他在眾人之中,便似珠玉在瓦石間,俘虜舉世目光。

這樣的好男兒,卻在某日清晨凌空而去,荊州城內從此再尋不到伊人風姿。

眾人茫然,行在偌大城內,只覺放眼皆土木形骸,掩都掩不了的黯淡荒涼。

他只是輕笑。

這是他的狷介,這是那個朝代的狷介。

南北朝的朝代更迭,只有浪子才能自浮沉中生存。

他便是那弄潮的浪子,不獨掀情天恨海,更要生白鶴之翅,破燕雀之情網。

他別了花叢,從了軍,自南方到了北方。

那不是普通的南方,十里煙花地,“民老死不識兵革,四時嬉遊,歌妓之聲相聞。”

是香軟之地,足夠誘惑溫暖,令陷溺戰火的北人嚮往,卻令他深惡痛絕。

他已厭倦卿卿我我,要做亂世好男兒,壁立千仞。

至於那些被他扔下的芳菲,“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幾具紅粉?

他一走,便是十年。

是他一生最值得驕傲的十年,他穿越了秦時明月漢時關,握劍以還。

他的故事,高簡瑰奇,再度成為舉世人們茶餘飯後玄遠冷俊的玄言。

而這十年,許多愛他的心也自濃漸漸地淡了。

譬如芳菲。

十年前,世上最普通不過的一個暮春。

那日——“綠草蔓如絲,雜樹紅英發”。

那是芳菲生命中最盛大的春天,盛大而短暫。

她偎在他身邊,蒹葭倚玉樹,獲取了鋪天蓋地的讚歎。

她當然以為,幸福將成永日。

然第二日,那位公子便翩然遠去。

幸福成為昨日。

說是去了北方。

她不甘心,在他的府第跟前,盤桓逗留。

那些夜晚,四下無人,她對著遙不可及的北方呼喚:

“王孫兮歸來!山中兮不可以久留。”

守門的家丁,眼目朦朧的更夫,賣花的老婦,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