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直到關叔皺眉盯住她,才憤憤地閉上了嘴。“小番婆”這三個字解答了李肆的一個疑問,清人的審美觀很是糟糕,像關二姐這樣深目隆鼻的小姑娘,自然會覺得醜陋不堪。或許正因為這樣,關田氏對她沒有什麼期望,索性也就沒裹腳。

只是李肆始終沒找到關二姐是關家養女的記憶,反而找到了關田氏哭訴自己怎麼生了這麼一個怪胎的片段,真是奇怪……

沒過一會,又一箇中年漢子出現了,提著一瓶酒,樂呵呵地拍著李肆的肩膀。

“我就說了,李大哥的兒子怎麼可能那麼孬!蔡郎中說至少得躺個七八天,這才第三天,四哥兒就是個囫圇人了!”

來人正是田青的父親田大由,和關叔一樣,都是李肆父親的好友,關田氏就是他妹妹。雖然不如關叔照顧得李肆那麼緊,卻也是有事必伸手,毫不遲疑。他也是個鐵匠,眼下無鐵可打,才在礦場裡當鑲頭。

“田青怎的沒來?”

關叔訝異地問,李肆心想,多半是白天被他頂得惱怒,不願跟著父親來見他。

“剛才和我頂嘴,把他關屋裡了,別理會他,來來,咱們自個吃喝!”

田大由不以為意地說著。

三個男人在桌上吃著,關田氏和關雲娘在一邊伺候,始終沒坐下來,關二姐則一直悶在灶房裡忙乎,沒見露面。李肆習慣性地想招呼她們,卻又驟然醒悟,在這個時代,窮苦人家也依然守著禮,只要有客人來,女人都不能上桌。看著桌子上那盤讓他懷念起大學食堂的豆干肉絲,李肆的腦海裡又閃過了小姑娘抿著嘴唇,直吞唾沫的場景。

別說關二姐,關田氏和關雲孃的目光都一直在這盤菜上蹭來蹭去。

“豬肉會有的,美酒……也會有的,李四,你欠的恩,我替你還,而後的福,我就自己享用了。”

喝著田大由帶來的酸澀的劣質黃酒,李肆暗自發下了誓言,也跟身體的原主鄭重告別。

【1:需要挖掘礦洞的銅鐵礦場有七長之分,其中的鑲頭相當於礦洞施工的工程師,尋找礦脈,確定挖掘方向,保證礦洞安全,這都由鑲頭負責,俗語有說“無鑲不起硐”,這個角色很重要。】

【2:滾單就是徵稅通知單,清初用過二聯單、易知由單,後來改用滾單,民間也有稱串票。將五戶或者十戶的地丁賦稅徵收額以及繳清日期寫在上面,由甲首戶催徵。】

第六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 “四哥兒變了不少,這菜都沒怎麼動,你們也吃點吧。”

夜深了,關鳳生招呼著自己的妻女,田大由和李肆已經告別,屋裡就他家這一男三女。

“再變又有什麼用?這十年一催命,終究又輪到咱們家了。”

關田氏哀聲長嘆。

關鳳生冷眼止住了妻子,讓兩個女兒吃飯,將關田氏扯進了內屋。

“你也知道這是十年一催命,李大哥一家落到現在,剩四哥兒一枝獨苗,今年又是我輪甲首,再怎麼也要護著他,把他家的田產給保下來。”

關鳳生壓著嗓子,對自己妻子說著。

“何止是今年護著他?從李大哥走了,這三年來不都是你護著他?咱們家的水田都抵沒了,只剩三畝口糧田,就靠你在礦場做工,你還能怎麼護著他!?”

關田氏話裡滿含著憋屈。

“三年?三年算什麼,這輩子我都得護著他!我關鳳生能活著,全是李大哥的仁心!當年他根本就是把我當兒子一樣拖大,不是為了我,四哥兒上面那三兄弟怎麼會早夭?李大哥就跟我老子一樣!四哥兒就是我兄弟!把我人賣了,都報不回這恩情!”

關鳳生激動了,如果身前有張桌子,多半已經被他一巴掌拍碎。

“是!是你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