孃親走了,只留給他一副精緻的畫像,爹也走了,什麼都沒留下。當看到別的孩子偎在父母懷中時,他就坐下來,望著那幅畫像去想,去絞盡腦汁回憶他們曾經抱著他的樣子。

可是他什麼都記不起來,一個襁褓嬰孩怎麼會有記憶?後來他再不看那畫像,再不去想任何,既然想不起來,又何必勉強自己?既然得不到,那就裝作不在乎好了,那就離開好了。

將最後一份檔案合上,爾後整整齊齊地放好,他望著她離開的方向唇畔露出極淡的笑意。這本來就是她的房間,要離開也是他離開。她心神也亂了吧,所以才會做出這種不合常理的舉動。她也是喜歡他的吧。

他這樣浪子一般無根飄蕩的人,能得她傾心相待,他該滿足了吧。

他飲盡那杯酒,斂衣起身,緩緩步出房間。跨過門檻時,腳下不小心,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想起第一次見面,他下車時沒留心衣角被門框勾到,腳下不穩,當場摔了個倒栽蔥。

她搖著頭總結出三個字:“呆、傻、卡。”

慢條斯理地站定,楚江整了整錦袍,輕輕一笑邁步走開,有回憶總是好的,何況回憶也很美好。

二、

初六,寧微帶著寧次離開未東,寧次哭喊著要孃親,這次寧微沒有將他送至秦嫣手中,只是冷冷地說了句:她不是你孃親。

秦嫣點點頭,笑道:對,我不是你的孃親。你孃親叫秦小九,寧次,你要記住。

寧微眉眼似結了冰,轉身,一次都沒回頭,走得那麼決絕,原本就清瘦的身子似乎瘦得更加厲害。

秦嫣看著他的背影想,他再不會回來了吧。

初七一早,楚江離開。

秦嫣前去相送。鑑於楚江路途不熟,她便一直送至未東防護陣出口處的密林外。兩輛馬車,一輛由書羽駕車,一輛由楚江的隨身侍衛臨風駕車。

在密林之外停車,兩人相繼步下馬車,眉眼含笑揮手道別。

秦嫣笑容優雅:“教主,此行路途遙遠,還望一路小心。”

楚江點頭微笑:“謝秦門主相送,在下雖不是名震一方,但魔教教主恐怕也沒多少人敢惹。”

秦嫣甩著手絹,笑了笑:“本門主倒不是擔心你半路被人劫了,只是覺得你這種呆傻卡的路痴確定能回得去?”

楚江悶聲一笑:“未東有這麼瑪麗蘇的門主都能穩坐江湖第三,可見事情不可以常理揣測,那麼本教主縱使路痴,又怎能回不去?”

秦嫣圓睜美目,一把抓了他衣襟,未東之主的氣勢盡顯:“你他喵的再說一遍試試看。”

淡粉薄唇抿起,纖長睫毛緩眨,楚江相當憂鬱。

鬆開手,秦嫣淡然轉身,像是隻翩飛的紫色蝴蝶,美麗而優雅。提起裙襬,她正欲跳上馬車。

不料,楚江突然出聲道:“別動。發上沾了片草葉,我為你取下來。”

她背對他站定,不再動作。

手腕一轉,一枝梅花簪現於掌心,他小心地插入她的髮髻之中,這才拍拍手,笑道:“現在果然整潔多了。”

她笑了笑,沒有言語,輕盈躍上馬車。車簾隨之放下,隔絕所有視線,再看不見彼此。

車簾之後,秦嫣笑道:“主送客行,本門主原應先等你離開再走,不過鑑於你是男人,我是女人,所以給你一次展現風度的機會。”頓了頓,她收了笑聲,“楚江,再見。”

楚江負手而立,淡淡道:“再見。”

再見,再見,再不會相見了吧。

調轉車頭,書羽揚鞭打馬,只聽一聲長嘶,駿馬四蹄揚起,拉動馬車如一陣風般疾駛而去,沒多時便再看不到影蹤。

車內,秦嫣輕抬素手,一點點撫過那支梅花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