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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們卻不得不痛苦地承認。大清在直隸苦心經營,甚至不惜以團結拳糜爛直隸所裹挾的人心,正急速轉向南蠻。
“磁州相會”有十數萬當事人。這些人津津樂道於這段曠世佳話,相關的傳言更一日千里,幾日內就擴散到整個河北大地。林林總總的說書和戲本段子正跟在傳言後,如旭日之光,將大清蓋在人心之上的冰雪層層融解。
“許娘娘救的不是磁州那幾萬人,是咱們所有北人啊!”
“這下皇帝可不會把咱們北人當外人了。”
“聖道爺是咱們北人的女婿!”
“許娘娘嫁給聖道爺就是老天爺的安排,不然怎麼可能那麼巧呢!”
鄉人都是這麼看“磁州相會”這事的,儘管“許娘娘”是江南人,可在北方長大,在北方成名。北方人都當“許娘娘”是北人。聖道皇帝納了“許娘娘”,還封了仁妃之號,大清的官老爺和酸秀才整日唸叨南蠻佔了北方,就會把北人當奴隸壓榨的言論本固若磐石,現在卻開始截截崩裂。
鄉人的政治認識就只能到這種程度了,中下層士紳的認識自然要高一些。在他們看來,聖道皇帝此舉雖然荒誕如戲,可展現的南北合一姿態卻明白無誤,這大大安定了他們的心思,再加上英華的軍民之勢,他們倒向英華再沒太多顧慮。
紅衣、同盟會,再加上聖道皇帝以“磁州相會”大戲赤膊上陣,三方合力,匯成一股凜冽罡氣,席捲整個河北大地。直隸人心也如潮翻湧,涇渭分明之勢急速成型。團結拳、堅守道統的讀書人、自覺難逃討滿令清算的地方豪強鄉紳,加上大清棟樑是一方,其他人則是另一方,包括了由同盟會吸聚的堅定親英派以及原本只想騎牆觀望的大多數民人。
相對已團結一心,或明或暗迎英華大軍的“清奸”,大清棟樑們所立這一方卻還各有立場,團結拳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就等著紅衣北上,給予迎頭痛擊。道統衛士悲觀絕望,就坐困囚籠,等著大限之日到來,以各種方式展現自我氣節。地方豪強企圖混水摸魚,正在風向中努力尋找縫隙,而大清棟樑們呢……
“回京城吧,我們已盡力了。”
高起露面了,他又振作起來,或者說是絕望擊垮了極限,終於放下了執著。即便他再想執著,也沒本錢了,手上只有不到兩千西山大營殘部,正定府也被侵蝕得無人可信,根本聚不起人丁錢糧。
“爹!我們就此北歸,又怎有臉面對太后,面對朝廷!”
“大帥,抱犢諸寨乃天險,易守難攻,聚義士守抱犢,就是今世的釣魚城!”
高澄和劉墉依舊一腔熱血,高起悽然搖頭,臉面?大清自雍正開始,臉面就被南蠻一層層剝下,乾隆上臺,尊南蠻為叔國時,整張臉就已沒了。再到塘沽修約,那是徹底連骨帶肉都被剮掉,人已不是人,國已不是國。
而劉墉這文人把獲鹿縣的抱犢寨比作釣魚城,繼續走他的氣節之路,高起更是想笑,自己領著大清在中原的最後一股精銳。用足了天時地力,拼盡了人心謀算,卻還是沒能啃下南蠻一小塊肉,你這無知文人還想勝過我?對了。你還是漢人……
大清雖搞漢軍綠旗制,可棟樑論的另一部分則是在權力中樞繼續糊著滿漢一家的皮,以此彰示自己居華夏的正統。因此像是張廷玉、魏廷珍、任蘭枝、劉統勳這樣的重臣,都沒逼著入旗,劉墉自也留著漢人身份。
記起剛接到的一份訊息,高起幽幽道:“濟南府已失陷了,據說是劉中堂獻城。”
劉墉如被踩了尾巴的耗子。一躥而起,臉色先紅後紫:“絕無可能!我父心志高潔,豈是那等不忠不忠之輩!”
高起曬然搖頭:“傳言也許不實,可濟南城四門大開,紅衣不費一槍一彈就入了城,此事卻是人所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