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繡著笛子的手帕,輕輕地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她閉上眼睛嗅著手帕,彷彿感到在這塊手帕的絲綢纖維裡,還殘留著肖泉身上的氣味。

池翠長出了一口氣,又重新把手帕放回到書頁中。就在翻開的那一頁裡,她讀到了這樣一段文字——

“有時候我有這麼個印象:我們有個房間,這房間有兩個互相對著的門,我們每人攥著一扇門的把手,只要一個人的睫毛動一下,另一個就站到這個人的門後了;只要第一個人說一句話,第二個就帶上了身後的門,並且再也看不見了。當然他也許會重新開啟這扇門,因為這是一個也許離開不了的房間。只要第一個人不完全像第二個一樣,他就會很安靜,他表面上彷彿根本不朝第二個人看一眼。他會慢慢地整理房間,好像這房間和其他任何房間一樣似的。儘管這樣,他總要在他那門旁重複同樣的動作,有時兩個人甚至同時跑到門外,於是這美麗的房間便空無一人了。”

還沒讀完,眼眶就已經溼潤了,池翠不敢再讀下去了,生怕自己被這痛苦所淹沒。儘管在這六七年來,她已經把這本書讀過無數遍了,每個寂寞孤獨的夜晚,她都會翻開這本書反覆地讀著卡夫卡的文字。然而,她的心卻永遠像小女孩那樣脆弱。她立刻把書本合了起來,把手帕也留在了裡面。

現在,她要去看看兒子。

池翠走出了房間,感覺自己的腳下輕了許多,有一種發燒後渾身輕飄飄的感覺。她悄無聲息地走進小彌的房間,在兒子的身邊坐下,用一種奇怪的目光,靜靜地看著這可憐的男孩。

小彌均勻地呼吸著,現在他顯得非常安詳,那張漂亮的臉蛋給人一種小天使的感覺。然而,許多年來池翠卻一直覺�得——�天使,往往與魔鬼同在。

“他或者是個天使,或者是個魔鬼,或者——是天使與魔鬼的同一體。”

池翠在心裡默唸著這句話。或許那可怕的魔鬼,就隱藏在兒子的眼睛裡面?他終究是幽靈的兒子,而池翠作為母親,只不過為他提供了一具肉身而已。

正當她的心裡越來越激動的時候,小彌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重瞳正對著池翠。

她忽然有些緊張,怔怔地說:“小彌,你醒了。”

“我在哪兒?”小彌茫然地問。

“你在家裡。”

“家?”小彌的眼睛眨了眨,然後環視了房間一圈,他若有所思地說:“家?我的家?”

池翠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她抱著兒子說:“小彌,你不認識我了嗎?”

小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點了點頭說:“媽媽,我當然認識你。”

“謝天謝地。”她終於又長出了一口氣。她先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接下來看著兒子的眼睛說:“小彌,你為什麼要跑到地下室裡去?”

“媽媽,什麼叫地下室?”

“就是在地底下的房間。”

他茫然地搖了搖頭說:“我沒去過這種地方。”

“小彌你不要說謊。”池翠有些生氣了。

“我沒說謊。”

“那你去哪兒了?”

小彌神秘兮兮地仰起了脖子,然後伸出手指了指天花板。

“樓上?”

男孩緩緩地說:“是樓頂。”

池翠的臉色又變了,她條件反射般吐出了兩個字:“天台?”

小彌點點頭。

“你為什麼要去那兒?”池翠大聲地問兒子,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是她帶我去的。”

“他(她)?他(她)又是誰?”

“一個白衣服的小女孩。”

池翠立刻怔住了,她呆呆地看著兒子,許久都沒有說話,腦子裡彷彿已映出了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