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家中,使勁的按鈴,鐘點女工來開門,小琪笑著撲到我懷中,我緊緊的抱住她。

只有做媽媽的人不需要任何學歷,真的,不必填申請表,不必面試口試,不必文憑。

做人老婆不必準時上班下班,真是長期飯票。

辦公室中冷冰冰的氣氛,洋人老闆的翻臉無情,天天打扮得花姿招展地上班,風吹雨打地擠公路車,我行嗎?

傭人去買菜,我抱著小琪,女主內,男主外,原來是天經地義的,從幾時開始,女人也得帶著脆弱的情感去面對世界的呢?看阿咪工作,簡直像打仗似的。

我等到傭人回來,便動手煮飯。看,將來至少小琪是感激我的,偉大的母親歷久有人歌頌,但偉大的女秘書有誰知道?

忽然之間我的氣平了。

電話響,是阿眯打來的。

「到家了?」她問:「我打來看看。」

「你下班啦?」我問:「做得那麼辛苦,還不休息?」

「沒有,加班,九點才能回到家中,你瞧這種工作,真是沒完沒了,我好累。」

「早點睡。」我還能說什麼?「回家馬上洗個熱水澡。」

「不是那種累。」亞咪說:「而是精神上的疲倦,做得糊裡糊塗。」

「阿咪——」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過年了,公司也許要裁員,我心情不大好。」

不知道為的是誰與什麼。我忽然說:「阿咪,明天到我家來吃晚飯好不好?我準備菜,你喜歡吃什麼?」

「隨便。」她笑,「美琪,我還以為你永遠不會邀請我呢,明天我下班便來。」她放下電話。我的心踏了實,我沒有選擇錯誤,做主婦有利有弊,有得到的有失去的。至於阿咪,她有她快樂自由的時候,像發了薪水,像與三兩友好喝啤酒說笑話,像有假期的時候,她也有得到有失去的。

我們生活在不同的環境裡,我們的習氣、姿態都不一樣,我們還都是女人,在她情緒低落的時我也應該拉她一把。健回來了,他疲倦地往沙發上倒,我連忙倒一杯茶給他。他意外地看我一眼,握住我的手。

在這個清貧的世界中,我還算是幸福的。家庭教師媽媽說:「看你,閒得慌!畢業等於失業,你想-到什麼時候?天天在家坐。」

當然她是有點說笑的語氣,但我已經有點受不了,第二天便去找表姐。

我說:「想找一份工作,輕鬆的,一天兩三小時,薪水不拘,免得給媽媽嚕囌。」

「你的英文好不好?替人補習英文吧。」她說。

「如果在臺灣,或者是可以的,現在是香港哩,誰的英文不比我的好?」

表姐翻了翻筆記本子,她說:「你的國語呢?你的國語倒是不錯的,帶些上海音,教小孩子還可以。」

「我不想做人之患。」我抗議。

「你算了吧,哪來那麼多嚕囌,有得你做已經蠻好了,去不去?」表姐喝問。

「去,去!」

「教兩個小孩子國文,希望用舊一點的課材,最好是「上大人,孔乙己」之類的,用國語教。」

「這家人幹嗎?瘋了?應該替孩子補法文,我的法文也不錯,不如改教法文好了。這年頭還有人記得中文?學中文有個鬼用。」

「人各有志,你別那麼煩好不好?」

「好好!地址呢?」

「巴丙頓道三號。」表姐說:「每日下午三點到五點,供一頓點心。」

好的職業太不容易找。到書店去尋課木,買了一些描紅簿、柳氏的帖子、墨盒毛筆。最恨塑膠墨盒,買了銅的,沒見官先是三大板,大花費。

第二天我出發……

傭人引我進大廳,屋子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