幢幢,杯盞交錯。我和之牧手牽手在衣香鬢影之中翩仟周旋,接受從各個方向傳來的恭維。我帶著得體的微笑看著自己的丈夫,他穿全黑的西服,系銀灰色領帶,身材高挑瘦削卻不瘦弱,斯文而不失貴氣,眼神鎮定銳利,不管從哪方面來說他都是出色的。

我聽到他和別人說:“是的,那塊地準備做商業投資用。”

馬上有人附和:“那個地段用做商業寫字樓是再好不過了。”

“外牆已經拆除,主體拆除工程明天進行……”

“人工拆除時間太慢,不如用爆破……”

又有人反對:“那必須拿到政府特別批文,而且價格昂貴……”

我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開始覺得頭暈。一年多前那裡是我家,我以為會在那裡住一輩子,現在它變成了“主體”,還有人建議用炸藥把它炸掉。

之牧很快感到我的不適,體貼地問我:“倦了嗎?你去那邊坐一坐。”

我迅速離開,沒辦法再聽下去,是我負了靜園,它在我手中被賣掉,如果還要逼著我笑對它如何灰飛湮滅我會瘋的。

我避開人群遠遠躲到一個人煙稀少的角落,喝著香檳,慢慢調劑一下自己的神經,覺得很想抽一根菸,但是我知道現在不行。然後看到場中一位紅衣麗人,她正持著水晶酒杯與人談笑,波浪長髮,薔薇色面板,顧盼生姿的大眼睛,右邊嘴角有一顆小小的痣。我使勁眨眼睛,仔細看清楚那美人後覺得頭轟然一下暈得更厲害了。她怎麼會在這裡?

夏單卡,我曾經最要好的朋友。幾年以前,我們喜歡躲在小房間裡關上門談心事,天上地下無所不聊。她在讀書時的志向是要做個女強人,真正的女強人!她愛強調這點,誰都知道她的美貌可以令人犯罪。

“我不要做花瓶。我要靠自己的本事統領人馬,縱橫商場!男人算什麼東西!”她經常咬牙切齒地這麼和我說,讓我笑得在床上打滾。我的志向比較簡單,一是做《國家地理雜誌》的攝影記者,二是可以嫁給她哥哥夏單遠做她的嫂子,她經常會罵我沒出息。

後來有一天,信誓旦旦要把男人踩在腳下的她羞答答地同我說她愛上公司老闆,她的老闆是劉之牧,夏單卡是在我的推介下進他公司的。

“他很有本事,我好佩服他。”她的眼裡閃著星星一般的光澤:“靜言,你家不是和他很熟嗎?幫我忙好不好?”她一直是個率直的人,尤其對我不隱瞞任何心事。

我記得我當時的回答是:“那陰陽怪氣的傢伙有什麼好?你的品位有待提高!”

她跳起來要撕我的嘴。

再到後來,我要嫁給劉之牧的前夕,她跑來找我。昔日美麗眼睛裡充滿了不屑與憤怒:“你是個騙子!靜言,你怎麼可以這樣欺騙我和單遠?”

我一聲不吭,這時再說什麼都顯多餘。

痛罵了我一頓後,她說:“我希望從來不曾認識過你!”她憤怒離開時,我看到她在哭。那麼倔強的人也會哭,為什麼要哭?心愛的人被搶走?準嫂子嫁做他人婦?或是因為好朋友的背叛?不得而知,自那天以後我沒再見過她。依她的脾氣,我本以為自己會捱揍,但是還好,她只是罵我騙子。這算得了什麼,為這場婚姻我付出了更昂貴的代價,我從沒指望自己會有好下場。

之牧筆直地向我走來,他的眼睛甚至不用做任何搜尋,就已經找到了我,我發現不管任何時候我躲在任何地方他都能一眼發現我。

“她怎麼在這裡?”我捏著香檳杯問。

“誰?”他順著我的視線看:“夏小姐?她是公司員工。在這裡很正常啊。”

我簡直不敢相信,以她的性子應該在得知我嫁人的訊息之後馬上交辭呈才對:“她還在公司嗎?”

“是啊。她做得很不錯,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