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楠好像還沉浸在剛才那番蕩氣迴腸的訴說裡。她愛憐地撫摸著我亂蓬蓬的頭髮,哽咽著說:“頭髮太長了,好亂好髒,不方便洗是嗎?”

我沒有說話,剋制了一下情緒,半晌,冷冷地說:“摸夠了嗎?”

蘇楠肯定以為聽錯了,右手僵在空中。

“給錢!”我惡狠狠地說。

“你……你什麼意思?”

“給錢,十塊!”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本不想跟她說十元錢的用途,我想借一切可能有的機會對她進行報復,可是,不知怎麼回事,我的心還是軟了一下。

“你不是見到zhijia了嗎,我沒有見到她,她肯定給我發了E—mail,我一分錢也沒有,怎麼去網咖?”我說得很理直氣壯。

蘇楠拿出一張百元鈔票。

“我只要十塊!”我說。

“我沒有零錢。”

“那好,你就再摸九次,十塊一次,不多不少。”我存心侮辱她。

“你……”蘇楠見我突然變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不摸拉倒,算我欠你的。”我故意朝她壞笑,一把將錢抓過來。

蘇楠無聲地哭了。

我剋制著情緒,裝作無動於衷。

蘇楠的臉慘白得嚇人,雙唇止不住顫抖,過了半晌,她哀聲說:“西門,為什麼非要對我這樣,跟我回去吧,咱買臺電腦在家裡上網,不是更好嗎?”

“家裡?你能容忍我花著你的錢,在你眼皮底下勾引別的女人嗎,你成心犯賤是不是?”

“你罵我什麼都行,別把治病的事耽誤了。”

我故意拿著何苗的手,示意她換個地方捶,然後,冷冷地說:“好了,你今天說得夠多了,如果你是來看我的,你也看到我這幸福的晚年生活了,回去吧,別的,免談。”

“西門,你的心真狠到這種地步?”

我淡淡一笑:“蘇楠,別費口舌了,我不會跟你走的,這兒的人也不會放我走。”

說完,我扭頭輕聲問何苗:“苗苗,這個人讓我跟她走,你同意嗎?”

何苗空洞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看蘇楠,突然站起身來,幾乎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從路邊捧起一把土,劈頭蓋臉向蘇楠頭上揚去。何苗如此強烈的反應,我根本沒有想到。我覺得我的惡作劇有些過份,心裡有點不痛快,好像在自責。

蘇楠頭上臉上都是土。

她的淚水把臉上的土衝下幾道淺淺的溝。她無聲地站起來,慢慢向後退著。我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我咬了咬牙故意不去看她,扭頭看別處。我的腦子裡像灌了一盆漿糊,懵懵懂懂。我不知道蘇楠是什麼時候走的。她的腳步一定邁得很慢。

我沒有聽到聲音。

《說好一言為定》130(1)

我一直渴望手裡能攥著一張鈔票。其實它不必是10元,5元就已經足夠了。此刻,我看著手裡的錢,心裡的幸福和感慨與翻身農奴得解放沒有什麼兩樣。

我很激動,幾乎顫抖著手用滑鼠點開了信箱。

裡面的六封信讓我看得心驚肉跳。

西門:

本來說好見你一面,可惜你出事了。不知道為什麼在你身上會發生那麼多不幸的事,如果不是聽你的同事講了你的悲慘,我還以為你在故意躲我,故意騙我。

前天中午在網咖沒有見到你,我真懷疑你是個騙子,現在我心裡想,你若真是個騙子也好,至少不會真出那些亂糟糟的事。

你現在哪裡呢?儘快讓我知道好嗎?我很惦記!

zhijia

1998年7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