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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禁不住地胡亂喃語。“我沒怕、我沒怕的……倭寇殺上岸,好多壞人,村裡好亂,漁船都起火了,到處轟隆隆作響,好多地方都著火了,娘要我別怕,爹要我找到機會就逃,別管他們倆,我不能怕,怕只會壞事,我不怕、我不怕……爹……爹……我沒有害怕……壞人抓我,我沒有害怕……”她突然哭出來,十指再次抓縐他的衣衫,緊扯著不放,蒼白臉容埋在他肩頭流淚,從小小聲的嗚咽突然變成痛哭,淚流滿面。
沒辦法了。
還能如何?還能如何?巴羅半點法子也使不出來。
他原有滿肚子怒火,滿肚子欲質問她的話,此時此刻,當她哭倒在他懷抱裡,如溺水者攀住唯一能救命的浮木般緊緊挨著他,任憑他有再多火氣,也全被她驚魂難定的淚喃澆熄了。
“不怕,你……你不怕,不要怕。”他語氣僵硬,動作卻無遲疑,立即收攏雙臂摟緊懷中纖瘦嬌軀。
柔軀剋制不住地輕顫著,她牙關微響,於是他大掌服貼她的背脊和腰後,緩緩地、來回地安撫慰藉,如在憐愛著一隻受驚嚇的貓兒。
他把臉緊貼著她的溼發,左胸會痛,怪異地繃疼著,他本能地將懷裡人兒壓向那發痛之處,以為能抵擋住什麼……
有些東西他想不明白,也不願想,能全然確定的是,他真不喜歡她的淚,卻幾近變態、隱隱歡喜著,她流淚時,會毫無顧忌、撲進他懷裡哭……
宅裡的管事姑娘出事了。
有她,眾人吃好、穿好、酒來伸手、飯來張口,生活裡諸事皆利索。
無她,倘若無她的話……不!不不不!這種慘事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連假想一下下都不允可,快快從腦子裡剔除這想法!
這姑娘何其重要啊,知她落難,為尋她,總倉這邊撥出一半人手搜尋,不得不深入發生暴動的那端碼頭和大半數船隻皆著火的海面。
巴羅首次體會到,焦慮這般情緒真能使人一夜白頭,光尋找落難姑娘短短的兩時辰,感覺猶似有一輩子那麼長。
他很急,頭皮和背脊皆隱隱發麻,還兀自強作鎮靜。他相當確信,經過那兩個時辰的煎熬,他肯定早生好幾根華髮。
她在四散的碎屑和木板間浮沉飄蕩,小小一抹影兒,若非著火的海面將黑夜打得橘亮,他幾要瞧不見她。
她動也不動地靜伏著,螓首無力地垂落,有一瞬間,他以為血液凍結了,腦中和心頭被誰發狠地挖掉好大一塊,不能想,心跳驟止,無法呼息。
然後,他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喚聲緊繃急切,他震醒過來,才知那聲叫喚出自他的口。
丹華、丹華、丹華……他究竟怎麼了?他心緒起伏從未如此劇烈,從沒讓誰這麼影響過,彷彿虛弱又矛盾的強壯。
暴亂的一夜斷斷平息。
碼頭區滿目瘡痍,昨夜的混亂宛如惡夢,天一透亮,日陽溫暖,紛爭似乎也隨之和緩,但整座大島碼頭要回復常態運作,怕還得再等一段時日。
巴羅踏進搭建在總倉後頭的某間寢房。
這兒房間有兩大排,估算約有十二、三間,房內有桌、有椅、有睡榻,樸實無任何多餘裝飾,專給夜裡守總倉的弟兄輪流補眠、養養精神用的。
上一批守衛的人手剛換下,幾間房全睡滿了。
巴羅沒回東大宅,也沒去和其它人擠一塊兒補眠,他推開某扇房門,靜謐謐地跨入內,為的是不想吵醒此時睡在榻上的姑娘。
然而,在榻上睡過一夜的陸丹華在他進房之前便已醒覺。
她正欲起身,哪知他恰好推門而入,一種連自個兒也鬧不清楚的羞澀心懷,讓她剛觸地的足又迅速收回,重新躺下,還把臉蛋半藏在被子裡。
好丟臉。
想到昨晚種種……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