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如泉湧,馬痛長嘶。

鼻端襲來濃重的血腥味兒,喚醒了潛意識裡的兇悍和快感。

再不停下,戳死你!

釋然稍稍感到有些遺憾:真是可惜了這純正的鮮血。要是拿盆子接了,結成個兒,加上粉條菜葉子能煮一大鍋,足夠一家子吃上一兩天了。

“紅豆!紅豆!”

斷喝的同時,狂躁的駿馬被斜刺裡拋過來的一根圓木絆倒。

釋然感到一股大力從後方衝過來,整個人像是一枚楔子,“嗖”地迸射出去。

她知道壞了。

其實這個事情吧,不怕摔死,就怕摔殘。殘廢了,全家都要受到拖累。屆時自己想要自殺,怕是連藥瓶子都拿不住;想要跳井,怕是連爬到井口的力氣也沒有。

她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不知道等會兒落下時,是頭先著地,還是身子先著地。這個次序,直接決定著她的傷殘或死亡的機率。

蕭牆內外之第56回

不過,現實並沒有給她太多考慮的時間。

她被人接住了!謝天謝地,她不用再糾結生死殘疾問題了!

悲喜交加的她,朝著那個靠山蹭了蹭。

於是,她就被幽深的香氣糊了一臉。

若隱若現的香氣,沉心靜氣且又勾魂攝魄。

臉頰觸到的絲滑感覺,明確無誤地告訴她,那是絲綢的特質。

眼前是蜂花紋樣的玉色衣襟,包著曲水暗紋的白色護領。往上一點,可見被她扯得微開的衣領內,象徵著男子性別的喉結,正巧滾動了一下。

捎帶著她的小心肝也跟著彈跳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是的,明明危險已經解除了,為什麼這顆心反而跳得越發猛烈了呢?

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緩緩抬頭,果不其然,對上了一張十分不願意看到的臉。

可不是正是那天在山道上訛過的那三個人中一個,那個做主子的。

他還是那麼地低調地奢華,雖然頭上只戴了網巾,可那挽頭髮的簪子,可是實打實的蓮頭金簪啊!

要人命的,她怎麼能讓這麼金貴的人抱著呢?會不會折壽啊?會不會給認出來啊?會不會治她一個欺騙的大罪啊?

不行,千萬不能露餡。自己這番吃了這麼大的苦頭,無論如何也不能輕輕放過。

什麼?肇事的馬叫“紅豆”?

是誰的馬?殺?殺誰?

哦,原來那個護衛名字叫“殺”,紅豆是他的坐駕。

太好了!想吃海鮮,馬上就有蝦皮送上前。這不是老天假便嗎?送上門的機會,若不抓住,她怎對得起老天爺!

沒的說了,她這次因禍得福,撞上財神了。

這下可得好好算計一下損失了,就說各種誤工費吧?編草辮、教幼弟、洗衣做飯……折算下來,得多少錢?

最最要緊的是她自己。小心肝可能已經給嚇得不完整了,需要就醫問診,需要吃藥臥床,需要家人分出精力來照料……

算下來,都需要錢,需要很多錢。很有可能三天兩天都醫不好,或者三年五年都不能恢復正常。

棲鳳鎮的人都知道,她之前才剛丟過一次魂魄,是個需要小心看顧的。此次再度受驚,也許,又有一魂給嚇得脫竅了呢?

……

直到二舅把釋然接到懷裡,她仍舊直著眼睛,一瞬不瞬。怎麼叫,都不反應。

要不是左右攙扶著,陶氏早就跌坐到地上了。

“然兒,然兒……”

她心痛得直不起腰來。

釋容、釋言哭成了淚人兒。

密密層層的街坊不由得為此同掬一把同情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