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囑她別隻在辦公室裡待著,人在屋簷下要有點眼力勁兒放勤快些。

積壓的衣物沾染嗆鼻灰塵,蘇沫裹上頭巾帶了口罩,身上套了件寬大的長袖舊衫,貓在一堆塑膠袋裡翻翻撿撿,一邊將電話夾肩頸處問起清泉的近況。

蘇母沒說幾句便嘆一聲,絮叨著連日來的不順心:超市裡號稱野生無汙染的小黃魚漲價不少,才打了進口疫苗一針就是大幾百,月初孩子支氣管炎去醫院掛了幾天水去了一兩千,人家的娃娃都上了上麼樣的幼兒園,興趣班太遠都有車接車送……

蘇沫被大太陽曬得眼暈,也顧不得,拾了一旁的臺階坐下,試探:“媽,要不月底我再寄些錢回來。”

蘇母聞言一頓:“這些錢,我和你爸還是有的,就是……我聽人說,那姓佟的昨天結婚了……你倆離了後,他再沒來瞧過孩子,”她嘆息,“蘇沫啊,你這次可要爭口氣,他不把你孃兒倆當回事,你就偏要活出個人樣來……”

正午暑氣更盛,蘇沫心裡悶得很,一時沒言語,隔著電話線,又聽見父親低聲道:“你少說兩句,人都再婚了,她能怎麼樣?”

蘇母經不住哽咽:“她是當孃的人……我們兩個老的過得如何無所謂,可是清泉已經是沒了爹,不能再委屈了這麼個小人兒,她以後路還長著……”

蘇沫抿著嘴不吭聲,好一會兒才忍住淚,輕聲細語安慰幾句,等不及便掛了電話,發了會子呆,開始盤算到下月初的開支。這幾日發出去的求職信也零星有了迴音,陸續參加幾次面試,要麼對專業技能年資經驗要求甚高,要麼除去房租水電生活費每月收入所剩無幾,哪裡還有閒錢寄回家裡。

她低頭瞧一眼身上灰撲撲的衣裳,彎腰又去收拾庫存,舅舅家的成衣工廠上月辭了兩名幫工,如今忙起來更無暇分神。

蘇沫以前有些死心眼,對男人一心一意毫無保留,不算漫長的婚姻歲月將這種死心眼刻進她的骨頭裡。她現在沒男人,就一心一意對待工作,即使手邊的活計再粗陋枯燥,也不習慣分神想東想西。

所以當有人在背後喊她,她也絲毫不覺。

那人只好提高嗓門又說:“大姐。”當地人對不同年齡的女姓稱呼,徐娘半老到七老八十的都叫“大姐”,年輕水嫩的就叫人“小妹”,“妹子”。

蘇沫直起身,腰背發酸,她不由伸手按了按,轉身去瞧,兩個男人,看起來三十不到,當地人模樣,膚色微黑,瘦高身材。適才說話那人更年輕些,看著她的眼似乎愣了愣,才道:“這位……你家鍾老闆在嗎?”

蘇沫點點頭,知道是來尋她舅舅的,抬眼正好望見表妹鐘鳴在二樓窗子裡探出半張臉來。蘇沫估著這兩人有些來頭的樣子,便向上面招一招手,示意鐘鳴把人帶上去,誰知那姑娘才對上她的視線便側開臉,隔了數秒,又放下一半兒的百葉窗。

蘇沫只好作罷,看向來人答:“在,我帶你們去樓上辦公室。”

同她說話的小年輕又往她身上瞟了一眼:“不用,我們跟鍾老闆相熟,來過幾次,怎麼走都知道。你忙你的。”

蘇沫度他神色,想必是自己衣服沾了塵土,他嫌髒,不願多接近,便往旁邊站了站,讓了兩人過去。

年輕人草草踢開地上的塑膠包裝袋,踮著腳往裡走,只是浮塵四起,他不覺有用手輕輕掩了鼻。走在他身後的那人倒一直沒吭氣,看似穩重些,並無這種小動作,只是在進門的那一刻,他放慢腳步,稍稍側過臉,瞥了她一眼,無所謂不屑或者探究,那一眼相當清淡,含義匱乏。

蘇沫蹲□繼續打理成堆的衣物,呼吸間甲醛的味道很重。男人看起來是不錯的男人,衣著講究,停在路邊的車百萬出頭,這裡地處沿海,有錢人多,開這樣的車進出也屬尋常,卻也不屬於她這樣的女人,連奢想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