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一怔,卻見幼春緊皺了眉,小小的聲音帶著哭腔,叫道:“別扔下我……”阿秀震了震,卻見幼春嘴唇開合一番,卻又平靜下來,竟是做了噩夢。阿秀靜了許久,才伸手,手指輕輕摸過幼春臉頰,低聲說道:“小傢伙……”

次日,漁船又在海上行了一天,胡漁頭同姜伯兩個看海勢,便又下了一次網,竟然又網了諸多肥魚大蝦上來。船上又是一陣忙碌,只阿秀一個清閒,手中握著個海碗,靠在船艙邊兒上看熱鬧,時而微笑。

幼春也極高興,便去幫忙摘網,卻終究因不熟練,被蝦子刺了一下,那本就未曾痊癒的手又傷了,胡漁頭本要來叫她下去,不料有人卻更快,竟是阿秀搶先一步,伸手將幼春攔腰一抱,不顧她大叫,便將人帶到船艙下去。

胡漁頭同姜伯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搖了搖頭。那邊船艙裡,阿秀說道:“小呆子,不是不叫你亂動的麼?”幼春說道:“我想幫忙麼。”阿秀說道:“你不去添亂就不錯了。”幼春頗為受傷,便默默地看向阿秀。阿秀對上她半是不服半是哀怨的眼神,終究忍不住哈哈笑起,伸手摸了摸幼春的頭,說道:“你始終還小,那些活計,交給他們去做便可……對了,你先前說為何上船?”幼春說道:“家裡頭窮……”阿秀說道:“據聞那不是你家,何必如此操勞,你不過是個小孩,需要別人照料才是。”幼春搖頭,說道:“我不用人家照料。”阿秀皺眉,看她滿臉倔強,卻並未說什麼,只自懷中掏出一瓶傷藥。

幼春見狀,說道:“唉,好生可惜。”阿秀便給她的傷口上藥,見那小小的手指上傷痕遍佈,忍不住一陣心悸。聽幼春說話,便問道:“什麼可惜?”幼春摸摸胸口,說道:“先前你送我的傷藥,並未用完,就在黑蛇島上丟了……”阿秀緩緩一笑,幼春惋惜罷了,忽地又笑,說道:“幸好……”阿秀問道:“又怎麼了?”幼春說道:“幸好錢沒有丟。”一臉滿足。看的阿秀歡喜未已,便又笑又惱。

漁人們滿載而歸,有人便於船上唱起歌兒來,幼春豎起耳朵聽,卻聽是個渾厚的男子聲音,唱道:“三千里長河入海,人世滔滔曲,甘苦都在其中,難解其中意……”

幼春側耳傾聽,不由說道:“真好聽。”阿秀說道:“這有什麼,我唱的比這個更好。”幼春就看他,說道:“大人!你會唱曲兒?”阿秀看她雙眼圓睜,一時後悔自己不該隨口便賭出這句,然而騎虎難下,他卻是不想在幼春跟前退卻的,因此只道:“本大人什麼不會?只不過你別望著我……我輕易不會唱給人聽的。”幼春就嘆息,卻連連瞥阿秀,阿秀只當看不到。

順風順水,船很快便停在塗州港口上,早有等待的小販在彼,頓時便一擁而上。幼春趴在船頭,仔細看底下有無阿順,看了許久,卻並未見到人,不由略覺失望。

阿秀從旁看了,便問道:“你在找人?”幼春點點頭。阿秀問道:“找誰?”幼春說道:“一個賣魚的哥哥。”阿秀挑了挑眉,說道:“你倒是認得不少人。”幼春說道:“也並沒那麼多,我在塗州,只認得他一個,小順哥是大好人。”話說到此,忽見阿秀哼了聲,說道:“在你眼中,誰是壞人?”幼春偷偷瞟他一眼,雖不知怎地惹了他,卻知道他不高興了,因此就不說話。阿秀見幼春不語,便看向別處,說道:“如今你要回去了麼?”

幼春心頭一陣雀躍,說道:“是啊,大人,你答應我的。”阿秀說道:“你記性倒好。”幼春嘿嘿笑,阿秀望著她的臉,不知為何心頭很是猶豫,卻來不及說,船上有人叫道:“阿春,你是要就此下船還是一併回去?”幼春一時歡喜,摸了摸懷中錢袋,就說道:“大人,我從這裡下去啦,你自己回去罷。”

阿秀只夠說一個“等”字,卻見幼春恍若未聞,拔腿便跑,跟著小青魚幾個水手,一併歡喜下去進了塗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