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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麼的鎮定。
但到他的手抓著那兩張銀票從香祖樓懷裡伸出來的時候,他的手竟然起了顫抖。
幾乎同時的,他的眼瞳也起了顫抖。
他忽地用力握住了那兩張銀票,握得是那麼的緊,手背的筋也根根露出了!
孫羽喃喃地說:“應該說多謝的到底是你還是我呢……”
他長嘆,抬望眼,瀟瀟雨已歇,快三更了。他終於站起了身,舉起了腳步。
淒涼的燈光,長長地映著他的影子。
他就踏著自己的影子,走向黑暗的深處……
燈,銀燈,富貴燈。
燈旁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人還不過二十來歲,很年輕。很漂亮,那膚色也的確是如霜如雪。她右手斜拈著玉匙,撥弄著文王鼎裡燒著的香,左手輕託著香腮,半邊身斜倚著雕禽桌子,幽幽地坐著!
燈光從旁射來,替她在臉上添下了淡淡的燈影,人於是顯得更美了。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她眼裡的春意卻方濃。
風忽地穿窗,吹過了燈旁。
燈火搖曳,那文王鼎口冒出來的輕煙也搖曳。
輕煙飄忽地繚繞於燈光中,還未飄到她面前,她厭惡得已先皺起鼻子,隨即撮唇吐了一口氣。
輕煙給吹散,遠遠地飄了開去,但很快又凝聚,隨風飄了回來!
她的鼻子於是皺得更深,搖搖頭,沒有再吹氣,只是嘆息:“春風……”
才兩個字出口,已有“人”替她接下去:“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
聲音發自她頭頂半空,那裡沒有人,有的不過是一隻棲息在架上的綠鸚鵡。
那綠鸚鵡張著嘴,“幃”字的嫋嫋餘音尚徘徊在舌縫間!
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唉,不是李白的“春思”詩末兩句?
好一隻鸚鵡,居然還會念唐詩,像這樣的鸚鵡,又有多少隻?就花上百來兩黃金,對富貴人家來說也是值得的。
即使是巧合,也值得欣賞!
但她似乎並不欣賞,她沒有再作聲,只是抬眼望著那綠鸚鵡,眼中連半絲笑意也沒有,有的只是不悅之色。
輕煙這下子又飄到了她身旁。
她的眼隨即垂下去,更不悅!
只可惜,鸚鵡或許還會畏懼她的目光,煙?萬萬不會。
她拂袖,煙飛散,但香氣早已蘊茵小樓,那卻是拂也拂不開的。
香,很香,什麼香?檀香!
綠鸚鵡,檀香,不就是“錦衣侯”香祖樓所愛的東西麼?
檀香的香氣醉人,能言的鸚鵡也應討人歡喜,但她分明厭惡到了極點。
怎麼她偏又要坐在鸚鵡下,檀香旁?
沒有人會願意做自己厭惡的事情,要自己厭惡的東西,除非是迫於無奈!
燈是孤燈,她人也是形單隻影。
小樓的門掩著,她本來可以自己喜歡怎樣就怎樣,但她還是坐在鸚鵡下,檀香旁!
小樓裡不錯是沒有別的人,但她的心頭卻束縛著無形的枷鎖,有人抑或沒有人,對她來說都已無差異,亦無所謂迫與不迫。
她嫁的是喜歡她的人,是必然會遷就她,更不會讓她冷落閨中。
她嫁的若是她喜歡的人,必然她會遷就,日久成自然,不慣的也慣,哪怕鸚鵡學舌耳邊,檀香繚繞眼前。
所以男人要娶妻子最好還是選擇那真心喜歡自己的女人,女人要嫁丈夫最好還是選擇那真心喜歡自己的男人。
無疑那是片面的感情,但男女間的感情開始時試問又有多少不是片面的。
問題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知道被人喜歡同樣也是幸福的人似乎少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