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夢就醒了。

我賴著。

媽媽起了疑心,「喬,你事事這麼懶洋洋的,不是身體有毛病吧?」

「媽,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我皺起眉頭。

她臉紅了。

張伯母是離了譜,白金錶,黃金鐲子,如今金子什麼價錢,她這麼排場法。媽媽也盡情豪華,單是長旗袍替我做了十二件。

爸爸笑道:「好,等女兒嫁過去了,咱們倆老也就喝西北風了。」

我還是疑幻疑真,手足無措,只希望家明回來。

有時候在街上看見外國男人,心驚肉跳,怕是比爾納梵尋我尋到香港來了,嚇個半死。這樣子擔心著,一下子就發了病。

我在床上躺著,發了高燒。

家明交了論文,口試完畢,不等畢業典禮就回來了。

他坐在我床邊,說:「喬,你怎麼了?」

媽媽半真半假地瞄著家明道:「都是給你氣的。」

我聽了益發心痛如絞,哭道:「媽媽,求求你別說這種話。」

媽媽也後悔了,「是,我不對。」她走開了。

我悔道:「她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怪她,怪我好了。」

家明說:「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你放心,你放心。」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

我哭了又哭,哭了又哭。

他一刻不離地陪著我。

我就是握著他的手過日子。

他連飯都在我床頭吃。

爸爸說:「見鬼,這兩個孩子簡直發神經了,然而白頭偕老是不成問題的了。」

我熱度退了,人瘦了不少,禮服又得改小了。

張伯母說:「咦,臉瘦得只剩兩隻眼睛了。」

我跟家明猛說:「你想清楚了?你真是想清楚了?」

亂成一片。

媽媽說:「那裁fèng真是急驚風碰見慢郎中,咱們帖子都發出去了呢!」

我幾乎癱瘓過去。

家明說:「你別擔心,喬。」

我總算找了一個晚上,跟他在書房靜靜地坐著,說了一夜的話。

「家明,你來之前,有沒有聽到什麼?」我問。

「我知道你指什麼,沒有。我沒有見到他,他終於離婚了,我聽說的,他老婆一聽說你走了,就跟他離婚,說他沒出息,不是男人,辜負了你。」

我詫異,「這女人竟有這樣的肝膽,她不怕我回去?」

「你走了怎麼還會回去?」

「那封信怎麼樣?」

「還是呈上去了,鬧得一塌糊塗。」

我忽然害怕起來,「他——他不會來這裡找我吧?」

「來也不怕他,有我。」家明堅決地說。

我發怔地落淚,現在我竟像瘟神似地怕著他。

家明嘆氣,「喬,你不要哭,你一哭我像心碎似的。」

我們去註冊結婚,一切順利得不像話。

然後就是婚禮。

我沒有贊成去度蜜月。我簡直不相信這是事實,我一直穿著家明的睡衣,躺在他的床上,他睡在書房裡。然後我收到了一封信,是比爾納梵寫來的,媽媽遞給我的時候說:「英國朋友的信。」我手發著抖,拆開來看,裡面只有簡單的兩行字:「祝你新婚快樂。求你原諒,我要說的太多,以致不知道從何開始,衷心祝福,比爾納梵。」是家明通知他的,我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這一段事,除了家明與我,沒有人知道,然而這事如此煙消雲散,叫我怎麼說呢?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然而我開始安定下來,我開始為家裡的沙發添一個墊子,叫傭人把廚房裡的電器換個新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