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說,胡林翼算是個人才。他的保甲制,使風雨飄搖,激流暗湧的貴東,表面看起來還安靜的很。他挑唆貴東各大民族間的相互矛盾,把百姓對滿清的不滿,都極力轉移到相互間的民族怨恨上。他還樂此不疲地經營了一隻專門用於刺探各類情報的機密營,深入湘南,周旋於村村寨寨。

為了抵禦可能發生的太平軍入黔作戰,他號稱是獨家“發明”了山地防禦線。在與湖南、廣西的廣大交界地域,依山峰溝壑之勢,壘建防禦牆,搭建碉樓、熔鑄銅鐵炮,利用那些極端仇視太平天國的山寨領主、頭人、地主擁有的私人武裝力量,開始封鎖邊界。

恰恰在這個時候,他收到了曾國藩、還有左宗棠的來信。

曾國藩和左宗棠在各自的信中,並沒有太多的勸誘,在大篇幅地客套和敘述自己目前的境遇後,只是簡要地說了下太平天國的之所以迅猛發展,乃是大勢所趨,太平天國的所作所為,更是廣大漢族百姓及所有下層各民族百姓的願望。儘管沒有明確提出來叫他審時度勢地抉擇好自己的出路,但是,其中的含義不言而自明。

胡林翼看了來信,當然,還不止是看了一遍,最後,他冷冷一笑。大丈夫來到這個世上,活要活的頂天立地,死也要死的轟轟烈烈,畏畏縮縮、哭嘰尿腚,就是秦淮河上的姑娘也看不起你。想到這裡,他不禁哀嘆一聲,其實,當年的風花雪夜也許比現在要更愜意的多。

“推出去,給我砍了,把這兩封信送到貴陽去,交巡撫大人。”胡林翼吩咐兩邊的侍從。

“冤枉,冤枉啊道臺大人,小民只是個過路的商人,是太平軍叫我順路捎來的信啊!”送信來的商人一聽道臺大人一隨口吐出來的話,眼淚頓時猶如泉湧,撲通跪倒在地,“守關的軍爺們都知道,我黃二是個正經的商人,大人您不能殺我……”

“我不能殺你?”胡林翼嘿嘿一笑,“笑話!是本大人請你來的嗎?本大人殺的人多了,凡是有通匪嫌疑的人,都要格殺勿論。”他身子向椅子背上一仰,手不耐煩地舞了舞。

哀號的商人被拖出去了,胡林翼微微閉上了眼睛。他心裡知道,貴東是守不住的,自己這麼百忙,無非是給上官做個樣子,遲滯一下未來發生的戰事程序,也好給自己在適當的時候溜之大吉,留下個說辭。

“大人,梨平周圍又有刁民企圖鬧稅的苗頭,還波及到了鎮遠等地。據說各地都潛入了不少長毛的奸細,是他們在煽風點火。”兼理機密營事宜的梨平知府不知道什麼時候溜了進來,憂心沖沖地稟報到。

胡林翼睜開眼睛,瞅了瞅他,嘴角一繃,“先安撫為主,要什麼就答應什麼。眼下這裡到處都集中了修建城牆的百姓,千萬不能惹火燒身。等本官安頓好這一切,會和那些刁民好好算算帳的。”

“聽說長毛的火器十分地厲害,這種垛牆未必能起到什麼作用。”梨平知府低著頭,嘆了口氣。

“聽說?”胡林翼呵呵笑了幾聲,“你不過是聽康國器和張凱嵩他們的道聽途說而已,依本官看,他們只怕連個真正長毛的影子還沒見到過呢。”

“可是,畢竟洋人也敗在了他們的手裡啊,輕視不得。”梨平知府抬頭看看道臺大人。

“不要輕信謠傳,洋人會敗給他們?呵呵,指不定是長毛舍了多少好處,才換得了洋人的觀望呢。”胡林翼這話一出口,自己都覺得好笑,長毛能給洋人多少好處?再給也沒咱大清能給的多啊,真是怪事,肅順大人在廣州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他擺擺手,懶的在這個問題上再糾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