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他服了什麼?”慕容華衣一雙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她怒瞪著段易影,驚急地問道。

“便算我給他服的是穿腸毒藥,又幹你何事?要你這般緊張?他不過順手救了你兩次,你對他倒是死心塌地起來。”段易影面無表情地一笑,冷冷地道。

是的,她又何必那麼緊張。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曾經救過她兩次嗎?慕容華衣自問。為何當她看見他被人傷害之時,竟比自己受傷更驚更痛?

她的心中暗暗泛苦,不得不承認自己是陷下去了,陷在那名總是靜靜地笑著,眸光清淺而寧和的男子身上。他擁有她渴望已久卻不曾得到的溫暖,而她願意傾盡一切去守護那份溫暖。但段易影,身為他弟子的段易影,卻親手將那份溫暖毀得支離破碎。

“你給他服了什麼?”冰冷地,慕容華衣再次問道。

凌厲的眼光在她臉上掃過,段易影淡淡地笑道:“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不過就是顆可以令他忘卻前塵往事的‘忘昔’而已,有什麼值得緊張的。”

“你……,他是如此地信任你,關懷你,對你更有授業之恩,你怎麼可以……你還是不是人?”

慕容華衣只覺手腳冰涼,一顆心也沉到了谷地。一旦服下‘忘昔’,那他自此便已忘卻前緣,什麼都不記得了。

段易影垂下眼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他先是低笑,而後大笑,到最後竟狂笑起來,整個大廳都充斥著他飽含不甘,怨懟與矛盾的狂笑。

慕容華衣聽得他如此笑聲,心中不禁一冷,忍不住叱道:“你瘋了?”

“瘋了?哈哈,不錯,我正是瘋了。你說的沒錯,夢無痕他信任我,關懷我,對我更有授業之恩,但他給予我更多的是難以負擔的重壓。只要有他在一天,我就永遠是天涯谷的‘少谷主’,只能蜷縮於武林一隅。他沒有野心,但我有。既然而今的江湖,而今的朝廷是如此的無能,何不讓我一統天下?可是有他在,他就會阻止我,壓制我,還哪裡有我鯤鵬展翅,飛龍在天之日?”段易影憤聲說道。

“你當真是個不知好歹的瘋子。你還真以為這大明天下是你囊中之物不成?縱使皇帝懦弱,江湖無人,但真正要奪下這萬里江山,只怕沒有血流成河,哀鴻遍野是決不可能的。而你,竟然為了這尚未到手且不知要付出多少代價的權勢,如此地傷害自己的兄長,到時即使你如願以償,只怕也是眾叛親離,孤家寡人一個。”慕容華衣悲哀地望了他一眼,帶著憐憫的目光看著他。

“住口,你懂什麼?”段易影激動地道。

他受不了她那種異樣的目光,他受不了。

垂首之間,夢無痕慘白憔悴的容顏映入他的眼簾,令他痛苦地合上雙眸。往事一幕幕浮現心頭,他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那一年他十三歲,家逢大變。一夜之間,他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少爺,變為了一無所有的流浪者。但十三年富貴生活所造就的傲骨,卻令他吃盡苦頭,四處遭人欺凌。

就在他因為不願向地頭惡少屈膝而險些被人打死,師兄帶著他一身的純淨與溫暖出現在他的生命。他只大他兩歲而已,卻代替師父教了他武功,教了他兵法,教了他醫術,教了他奇門遁甲。他造就了今日的段易影。

雖說名義上他是自己的師兄,事實上,他何嘗不是自己的恩師。

段易影苦澀地嘆了口氣。

夢無痕教授了他一切,也造就了他傲氣凌天,氣吞四海的心性。他要這天下,他也有能力要這天下,但他卻遇到了最大的阻力——夢無痕。

他沒有野心,生性沖和,所以即使被傷害,遭背叛,他都沒有想過反擊,只是黯然退隱,離開那傷心之地。

這樣的他,如何能容許自己的師弟掀起這漫天血雨,推翻這大明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