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瀕死的狄青,不由皺眉,叱道:“未央,別碰他!小心弄髒了你的手!”

雪鴻痴痴地道:“弄髒了……我的手?”她彷彿呆了一般,低聲說了一遍又一遍。忽地抬頭,冷笑:“爹,我明白了!你是為了女兒清白的名聲,才殺人滅口的,對不對?”

郡王點頭:“不錯,冒犯你的另外幾個士兵我也會全殺掉。爹也是一片苦心。”

雪鴻定定地看著他,突然大笑:“你的苦心?你只不過是挖空心思把我嫁入丁家,好攀龍附鳳,借力東山再起罷了!你……你可真疼女兒,明知那個丁寧早已有了意中人,還費盡心思拆散他們!你這是把女兒往火坑裡推啊!”

郡王的目光已漸漸變冷,一字一字喝道:“未央,你住口!”

雪鴻大笑:“我不住口,我偏不住口!我沉默了十八年了,我要說話!”

她的眼中,第一次閃出了無比的堅定與勇氣!郡王不再說什麼,忽地搶身上前,一指點向她的迷津穴。他的身手,竟是一流水準!

宋太祖趙匡胤以棍法打遍天下,開創一片新江山,一身武藝自然不可小覷。他留下的拳譜和棍法在趙氏一族中百年流傳,宗室裡男子大都修習,而郡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然而父親剛一出手,雪鴻微微一動,馬上避開了這一擊。她的步法極其巧妙,彷彿只是悠閒地踏了一步而已,姿態美妙,氣質嫻雅。她這的身手,竟亦已出神入化!

郡王定住,打量著女兒。很久很久,才緩緩道:“你什麼時候練成的?”

“那本書我也看過了!我一年前就會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雪鴻冷笑,眼神譏誚,“你不要以為你什麼都知道,不要以為我只有乖乖聽你擺佈!”

“你不願嫁入丁家?”郡王看著叛逆的女兒,目中已有怒火。

“去他媽的丁家!”雪鴻肆無忌憚地罵了一句,“我死也不嫁!”

那樣從未有過的絕決回答,令郡王不由一震,他頓了頓,忽地微微冷笑:“那好,你就看著這個人死吧!他中了牽機之毒,你那顆大內秘丹只不過把毒性壓了壓,不出三個時辰,他會肝腸寸斷而亡!”

雪鴻呆住了,怔怔地低頭望了望狄青。

狄青雖不能動,可神志仍在。他昏沉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決然的神色——他不願自己成為別人的籌碼,去逼迫一位如此可憐的貴族少女。血不停地從他的嘴角流下,紫黑色的血,他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推開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管自己。

雪鴻怔怔坐在稻草裡,看著那個逐漸死去的人。

她只見過狄青一面,而且是在那麼不愉快的場面中——可不知怎地,這個地位低下計程車兵,卻居然讓她無法忘記。為了什麼?是為了他眼中那份沉靜與從容?或是為了他偶爾閃出的超群風範?再或者,什麼都不是,只是為了他是她第一個離開這個籠子後、遇上的好人?

她握著狄青的手,只感到他手上的溫度在慢慢地消失……她的手漸漸顫抖起來。

半晌,她忽然抬頭,決然道:“好!我嫁就是!——給我解藥!”

郡王冷冷一笑,馬上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子拋了過去。他明白女兒性子剛烈,一向言出必行。她既然答應了,就決不會反悔。

雪鴻把解藥給狄青服下,目光平靜。一夜之間,她彷彿長大了許多。

狄青手上的溫度開始回升,脈搏也漸漸有力。雪鴻看著這個清秀的年輕人,看著他額上烙著的“囚”字,心中一陣絞痛——都是她連累了他。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看了她一眼。

未央郡主心中一顫。十八年來,她第一次有這種複雜莫辨的感情,這種能把她心底最深處都震動的感情!她握著狄青的手,只願永遠都不要放開,永遠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