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簷想了想,卻也不敢深想。他年少時經過太多挫折與彎路,以至於後來長成全然無法預料的模樣,青衫病骨,毒舌刻薄,能夠平平安安夠日子已經萬幸,哪裡有這樣一些彎彎心思去奢想。

如今還有一個姑娘願意嫁給他這破落工匠,多大的福氣呀。

他這樣也不去多想,沒來由的問,“他人呢?”

“哦,你說將軍啊,好像是進城去了,好像去鋪子量布料作衣裳去了。”穆大有隨口答道。

鍾簷猛的跳起來,“什麼?”昨日他們才把那兵器送出城,那邊也緩過勁來了,他這麼大的目標,竟然在這個節骨眼裡進城。

不要命了?

“怎麼了?將軍說婚期就在這幾日,怕趕不及,今日就去把禮服趕製出來……”他沒有說完,那青衫微跛的男人,已經撐了一把黑色大傘,消失在疏密林間。

才下了一場驟雪,山道不怎麼好走,再加上鍾簷素有腿疾,因此,到了城門下,已經是晌午。

兗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這布料裁縫鋪子沒有成千上百,也有幾十,鍾簷沒有更加快的辦法,只能一路看過去,問過去。

寒冬臘月的日子,因為是節日,街上走來走去的人也不少,老少婦孺,販夫走狗,倒是十分的熱鬧,鍾簷走過了很長很長的路,以至於到了後來,眼前都出現了幻覺。

那些鋪子裡總是會出現一個大塊頭的男人,在脂粉堆裡細細的挑選著布料。

他說,這個布料太暗了,太不喜慶了。

他又說,這個紋路實在太花俏了,太不適合新郎官了。

他還說,可不可以再做的胖些,小簷兒本來就瘦,這樣更加撐不起來了。

那時一個多麼聒噪的男人,簡直比長舌婦還要婆媽,以至於後來店鋪老闆都求著不做他的生意,將他趕了出來。

鍾簷站在對街,許是覺得這場景實在是太他媽好笑了,好笑地他都迷了眼睛。

他揉了揉有些發腫發紅的眼睛,再睜開眼時,哪裡有這樣一個男人的存在,店鋪裡空空如也。

也許是眼花了吧,他沿著長街繼續往前走,心裡想著該死的,如果再不出現,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那一日,鍾簷把兗州城的大大小小的每一個角落都走了遍,走到後來,他自已也忘記為什麼要那麼執著的去找到他,他明明知道,憑著申屠衍的本事,完全有能力保護好自己,即使他找到了他,依著申屠衍的身手,已是他保護他多一些。

究竟是為什麼呢?

他想了很久,終於為自己拿出了一個正當的理由,他對自己說,他只是想要確認他平安而已,不然的話,申屠衍因為這個被抓,實在是二的可以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還是少年的時候,他和申屠衍就曾經為了逃避沒有付錢的河燈攤販的追殺,跑過大街小巷,如今,一路走,一路尋,倒是像是尋找後來走散的申屠衍,如果沒有這樣麼大的時間空隙的話。

兩個少年,一個握得住天長,一個握得住地久。

☆、第五支傘骨·合(下)

他又走了一段,天色又昏暗下來,似乎有一場暴風雪要來來臨。街兩邊的商販早早的收攤,關門閉戶,紛紛感嘆,“還是屋子裡面暖和。”

鍾簷覺得自己的舉動真的是蠢透了,好好的在屋子待著不是很好,非要出來迎著西北風蕩一圈,又有什麼意義?

他羞赧的想,幸好那傻大木頭不知道,要是知道,指不定在心裡怎麼笑話他呢,他越想越氣憤,只想著偷偷的溜回去,當做自己根本沒有下山。

他這麼想著,心裡早已經釋然了。他想又有什麼呢,老子半輩子,風裡來雨裡去,狼窩裡鑽過,鬼門關前走過,連閻羅王的脖子也撓過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