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鼻頭一酸,原來他十年沙場,每一次都拼了命了想要回來,也不過是想要回到這個人,聽他再數落自己一次。

那麼入土也便是瞑目了。

他輕笑了一聲,輕輕的喚了一聲,鍾簷似乎是聽見了,又好像沒有聽見,鼻頭皺了皺,繼續睡。

未來的日子,還長呢。

我總可以等到你願意告訴我的那天。

他這樣想。

☆、第一支傘骨·合(下)

“噗通——”一聲巨響,一個重物落地。

床上的男人站起來,看著剛才被自己踹下去的男人,總算出了一口惡氣,拍拍手,就從床上站起來。

其實申屠衍可算是真冤枉,他分明什麼也沒有做,只不過咳咳……手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

鍾簷踹了申屠將軍後,心情分外爽利,哼著小曲就去開張了。

為此,申屠衍蹲在門口,當了一天的透明人兼望夫石。

——“鍾師傅,開張的這麼早呀?”

——“呀,鍾師傅,這把傘不錯呀,怎麼賣?”

——“我說小鐘,你家表哥是怎麼了,怎麼一早上了,只直勾勾的盯著你瞧,你是不是欠他銀子了?”

整個過程中,申屠衍都用一種我有罪但是還我肉骨頭的怨念眼神盯著他瞧,縱使淡定如鍾簷,也終於忍不住了,“沒事,他睡多了,腦子糊塗了。”鍾簷笑著,對朱寡婦說。

申屠衍的眼神又怨念了幾分。

“沒事的,年輕人嘛,貪睡也是難免,念幾下就好。”朱寡婦臉上三分笑,帶了探聽的語氣,“聽說崔五爺忙著給你介紹媳婦……喲,是牆上掛著的這幾幅,呦呦,小模樣的,真水靈。”

朱寡婦看著那牆上的畫像,嘖嘖稱奇,“可惜好看有什麼用,能持家,能生娃,才是正理兒……”

“朱家嫂子說的是。”鍾簷漫不經心回了一句。

朱寡婦眼神一亮,湊到鍾簷跟前,臉紅撲撲的有些滲人,“小鐘師傅,您說得忒對了,那麼……那麼我家表妹還有機會?偷偷跟您說,我家表妹就是您說的那個型啊……”鍾簷看著朱寡婦一張一合的紅唇在眼前開開合合,覺得眼暈得緊,一揮手,說,“我說朱家嫂子,你那表妹……還是省省吧。”

朱寡婦覺得無趣,看見了站在門口的申屠衍,原本暗下去的眼神又亮了起來,“哎……大表哥呀,你有媳婦了嗎?我這表妹可真是……”

“我沒有媳婦。我有刀。”申屠衍臉色一黑,木著臉拿起削竹子的鐮刀晃了晃。

朱寡婦心想這男人俊是俊,但是太彪悍了,自家表妹還不給他拿捏得跟個軟柿子似的,還是小鐘師傅靠譜,又會門手藝,能養活老婆和孩子,又把苗頭指向了鍾簷。

朱寡婦一陣鬧騰,到了晌午時分,終於走了。

少了女人的聒噪,庭院裡忽然又安靜了起來。

昨夜才下了一陣急雨,此時外頭依然是水窪連著水窪,油光光的,稀薄的日光灑在門檻上,世界蒙上一層清清淡淡的光澤。

鍾師傅聞著那後屋飄來的飯菜香味,頓時腹中的飢餓感又加重了幾分,也不回頭,“開飯了?”這樣的熟稔的反應,彷彿他們已經過著這樣的日子,過了許多年。

申屠衍聽他終於和自己說話,如逢大赦,趕緊回話,“嗯,好了,要在後堂用,還是端到前面來?”

被朱寡婦這麼一陣鬧騰,他早上生得那一頓脾氣早沒了影,此時開口才向想起來自己還生著他的氣呢,心裡雖然彆扭,卻覺得沒必要跟自己的胃過不去,“我們去後面吧。”

氤氳的白色蒸氣從灶上冒出來,簡陋的案桌上仍舊擺了那幾樣菜。

鍾簷將所有的菜都撥了個遍,拿筷子夾起那黃橙橙的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