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點點頭。

索爾在寸草不生的高山中度過了三天三夜,僅靠他帶去的厚皮面包和濃縮熱水器度日。

在過去的二十年中,他有過無數次的想法,恨不得作為父親的自己能夠代替瑞秋染病;要是有人註定受苦也應該是父親而不是孩子。任何一個當父母的都會這麼想——這是每次自己的孩子受傷臥床或受高燒折磨之時理所當然的想法。固然這件事不會有那麼簡單。

在炎熱的第三天下午,索爾躺在一塊薄巖板的陰涼之下半打著盹,他懂得了這件事不會有那麼簡單。

——那可能是亞伯拉罕對上帝的回答麼?讓作為父親的自己成為祭品,代替以撒?

——這可能是亞伯拉罕的答案。但不會是你的。

——為什麼?

像是獲得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索爾出現了熱夢一般的幻覺,他看見赤裸的成人排成一路縱隊朝火爐行進,途經許多全副武裝的人們,母親們將孩子掩藏在成堆的外衣之下。他看見男男女女身著難以蔽體的燒焦的衣物,從曾經是城市的灰燼中扛出眩暈的孩童。索爾知道這些景象並不是夢,而是第一次和第二次大屠殺中的真實場景,按他的理解,他在腦海裡的聲音說出之前就已經知道答案是什麼。答案只能是什麼。

——父母親已經將自己獻祭。那樣的犧牲早已被接受。我們早已接受。

——那怎麼做?怎麼做!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索爾站在白熱的陽光之下,搖搖欲潰。一隻黑鳥在他的頭上盤旋,不過也可能是幻覺。索爾朝著青銅色的天空晃了晃拳頭。

——你拿納粹黨人當自己的工具。瘋子。禽獸。你他媽的就是個禽獸。

——不。

地面傾斜了一下,索爾側身摔倒在尖銳的岩石上。他覺得那跟靠著粗糙的牆壁沒什麼區別。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擦得他的臉火辣辣地疼。

——亞伯拉罕的正確答案是順從,索爾想。從倫理上來說,亞伯拉罕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在那個年頭裡,人們都是孩子。亞伯拉罕的孩子們的正確答案應該是變身為成人,並將自己獻祭。那麼,我們自己的正確答案是什麼?

沒有答案。也沒有再天旋地轉。須臾,索爾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擦掉了臉頰上的血跡和砂石,向腳下山谷中的城鎮走去。

第十五章

“不,”索爾告訴薩萊,“我們不去海伯利安。這不是正確的解決辦法。”

“不去的話,你會讓我們一事無成了。”薩萊的嘴唇因生氣而發白,但她的聲音卻平靜,努力控制住了自己。

“不。我是在讓我們不做錯事情。”

薩萊終於撥出一口氣,發出嘶嘶的聲音。她朝窗戶揮揮手,從那裡能看見她們四歲的孩子正在後院玩著玩具小馬。“你難道覺得我們女兒有時間……讓我們做錯事情……做任何事嗎?”

“坐下,老伴。”

薩萊依然站著。她發黃的棉布裙子上弄灑的砂糖正微微地發光。索爾記起了那個在茂伊約移動小島那閃著磷光的尾波中起身的赤裸的年輕女人。

“我們總得做點什麼,”她說。

“我們已經見過了一百個醫療或科學方面的專家。她被測試過,被刺針刺過,被探針探過,被二十多個研究中心折磨過。我已經去過環網所有星球的伯勞教會;它們都不見我。美利歐和帝國大學的其他海伯利安專家說伯勞教會的教義中沒有梅林症之類的東西,而海伯利安上的土著也沒有關於這個並的療法或線索之類的傳說。小組在海伯利安三年的研究沒有得出任何結論。現在那裡的研究也被宣佈非法。通往光陰冢的入口只允許對所謂的朝聖者開放。就算是要獲得一張去海伯利安的旅行簽證都幾乎變得不可能。如果我們帶上瑞秋,旅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