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比西忽而拼命眨眼,忽而怒形於色,忽而裝模作樣,忽而雙眉深鎖的原因,總之,他一個勁兒鼓動親王採取冷酷無情的立場。

安茹公爵對比西向來有點敬畏,因此也就對他言聽計從,變得對太后也毫不通融。

卡特琳一再碰壁,全面失敗,只想快點找個體面的退路。這時,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像安茹公爵採取毫不妥協的立場一樣出人意料,突然發生了,從而解了她的圍。

就在母子倆唇槍舌劍戰到白熱化程度,安茹公爵堅守陣地絕不退讓的關頭,比西突然感到他的斗篷的一角被人拉了一下。

比西不願漏掉一句他們的對話,因此沒有轉身,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碰到了一隻手腕,然後摸到手臂、肩膀,最後他摸到一個人。

他覺得有必要回頭看看,於是轉過身來。

來人是雷米。

比西剛要開口說話,雷米立即將手指撂在嘴唇上,示意他別開口,然後輕輕地把他的主人拉到隔壁房間。

伯爵極不耐煩地問道:“什麼事,雷米?為什麼在這種時候來打擾我?”

雷米低聲說:“有一封信。”

“見鬼去吧!為了一封信,你居然把我從一場至關重要的談話中拉出來,這場談話同我與公爵大人的談話一樣,可都是一言九鼎,非同兒戲。”

伯爵的話並沒有堵住雷米的嘴巴。

雷米又說:“信有種種,有的事關重大,有的無足輕重。”

比西想:“也許確是如此。”於是他問道:“哪兒來的信?”

“梅里朵爾。”

比西叫了起來:“噢!梅里朵爾來的信,謝謝啦,我的好雷米,太謝謝啦。”

“那我做得不錯了?”

“你什麼時候會做錯事?信呢?”

“啊!正因為送信人非要親手把信交給您本人我才斷定這封信至關重要。”

“他做得對。那麼他人呢?”

“來了。”

“快把他帶進來。”

雷米開啟門,示意叫一個馬伕模樣的人進來。

雷米指著伯爵說:“這位就是德·比西先生。”

比西說道:“快把信給我吧,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說畢,比西將一個值五個利弗爾的金幣,塞進那人的手心。

馬伕把信遞給比西,說:“噢,我認得您。”

“是她讓你送給我這封信的嗎?”

“不,不是她,而是他。”

比西邊看字跡邊急急地問道:“他?誰?”

“德·聖呂克先生。”

“啊!啊!”

比西臉色有點泛白,因為他聽到說“他”,便以為不是指夫人,當然就是指丈夫囉。而每次比西想到蒙梭羅,他都會臉色發白。

比西轉過身去讀信,以避免被人看出他的情緒,每個人在收到一封重要信件時,都擔心自己表露出情緒激動,因為他到底不是魔鬼,也不是愷撤·博爾吉阿'注',馬基雅弗利或者卡特琳·德·美第奇。

他轉過身去讀信倒是做對了,這個可憐的比西。因為他才粗粗地瀏覽了一遍那封我們已知內容的信,就感到熱血一下子衝上了腦子,眼前似乎激盪起驚濤駭浪,以致本來蒼白的臉驀地也漲得紫紅。他目瞪口呆地愣了一會兒,感到自己快要跌倒了,不得不趕緊在靠窗的一把扶手椅上癱坐下來。

馬伕見自己帶來的這封信竟產生如此反應,不由得大為震驚。雷米對馬伕說:“你走吧。”

雷米推著他的肩膀叫他出去。

馬伕認定自己一定帶來了壞訊息,生怕人家因此又收回那枚金幣,就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