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半睡半醒之際,把蓋在身上的檯布當作裹屍布,把布上的酒漬當作斑斑血漬。

戈蘭弗洛又向周圍望了一眼,說道:

“幸喜這僅僅是一個夢。”

在環顧周圍的過程中,他的視線落到希科身上,希科發覺以後,加倍起勁地打鼾。

戈蘭弗洛十分欣賞希科的睡態,他讚歎道:“多美啊,一個醉鬼!”過了片刻又接下去說道:“他真幸福,能夠這樣熟睡!啊!如果他處在我的地位就不能閤眼了。”

他嘆了一口氣,這聲長嘆正好同希科的鼾聲齊鳴,大概把小丑驚醒了,如果小丑真的睡著了的話。

修士說道:“我要不要叫醒他徵求一下他的意思?他是一個經常有好主意的人。”

希科將鼾聲加大了三倍,從管風琴聲變成了雷聲。

戈蘭弗洛自言自語道:“不,這使他顯得比我優越,沒有他我也能找到一句聰明的謊話。”過了片刻他又說:“可是不管這謊話如何高明,我總免不了要關禁閉。關禁閉還算不了什麼,最難熬的是隻能吃乾麵包和喝白開水了。唉,只要我手裡有點錢,去賄賂看守監獄的修士就好了。”

這句話讓希科聽見了,他偷偷地從袋裡摸出一個脹鼓鼓的錢袋,藏在肚子底下。

這下防範並非多餘,因為戈蘭弗洛顯出無比尷尬的樣子,走到他的朋友身邊,低聲說了幾句十分傷感的話:

“如果他醒過來,他肯定不會拒絕送給我一個埃居的;可是他的睡眠對我說來是神聖不可侵犯的……我只好自己動手拿了。”

戈蘭弗洛本來坐著,說完這幾句話以後,他跪了下來,俯身向著希科,仔仔細細地搜他的口袋。

希科並沒有模仿的他的夥伴的樣子,召喚他的守護神來幫他的忙,他讓戈蘭弗洛稱心如意地在他的上衣的兩個口袋裡搜個夠。

修士說道:“真奇怪,口袋裡什麼也沒有。啊!也許是在帽子裡。”

修士在搜尋的時候,希科將錢袋裡的錢全部倒在手上,將扁平而空空如也的錢袋放在褲袋裡。

修士說道:“帽子裡也沒有,真奇怪!我的朋友希科不是一個沒頭腦的小丑,他從來不會沒帶錢就外出的。啊!老高盧人,我忘記了你們高盧人最喜歡穿長褲的了。”於是他咧開大嘴笑了。

他把手伸進希科的褲袋,摸出了一個空空的錢袋。

他咕噥了兩句:“耶穌基督!我拿什麼來賄賂看守獄室的修士呀?”

這個想法使他非常震驚,他馬上站起來,邁著醉漢的步伐但是十分迅速地穿越廚房,向大門跑去。店老闆同他說話,他也不理,逃了出去。

於是希科把錢放回錢袋,把錢袋放進衣袋,用手肘靠在窗臺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早把戈蘭弗洛給忘記了。一道陽光這時已經曬到了窗臺。

戈蘭弗洛把募捐用的褡褳扣在肩上,一路走回修道院,模樣兒一本正經,路人還以為他在敬神默想,其實他一肚子全是心事,因為他正在搜尋枯腸,竭力編造一番高明的謊話來搪塞。這種謊話的基調同遲歸的兵士所編造的相同,只不過細節則根據說謊者的想象力而各有不同罷了。

戈蘭弗洛從遠處遙望,覺得修道院的大門比往日更加陰森可怕。大門口有幾個修士在談話,他們臉色驚惶,輪流向四處張望,他覺得這是個不祥之兆。

他剛從聖雅克街口走出來,他們就瞥見了他。頓時引起了一陣騷動,一種從來沒有經歷過的的恐怖湧上了他的心頭。

他心想:“他們一定是在談論我,我是他們注意的目標,他們在等著我。昨天晚上他們找我找不著,一定在院裡成了醜聞;我完了。”

他覺得一陣頭昏,想逃走的瘋狂念頭突然在心頭產生;可是好幾個修道士已經向他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