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尼海格離開里昂的四十天之後,我也離開了那個開滿鮮花,鋪著白色長羊毛地毯的房子。

我住在搖滾歌手們樓上的大閣樓裡,陽光很好,可以看見晴天裡飛過城市上空的灰鴿子。他們沒有要我的房租,我換取這個免費住處的條件是幫他們打掃打掃房間,買點東西,煎個麵包什麼的。

他們在“蘭多”夜總會每個週二的演出越來越成功,因為賺頭不錯,扎斯先生在星期四也安排了這個節目。他們賺得多了,名聲也大了。十二月初的一天,我們的電話裡多了一條留言:“你好,我是喬羅辛。巴黎MG公司的音樂製作人,我對你們的風格很感興趣,這是我的號碼…… ……”

終於有星探上來了。

幾個人站成一排聽了三遍電話留言,都有點難以置信。

雅尼克到底還是領頭的,他對我說:“我們都要排練,你願不願意替我們去談?”

我?

我又高興又沒底,我覺得這是一個有趣的事情,我願意做。我不是為了錢,也沒有什麼別的利益,我就是有點死心眼的想做成點事兒。

我同意了。我連個授權書都沒有就同意了。

這時候我挺愉快的,我才不去想什麼丹尼海格呢。我也不找工作了,跟原來的朋友和同學接觸也少了。我覺得自己像個真正的,什麼都不在乎的gitan。

這種欣欣向榮的情緒一直持續到那一天的下午,在半掩的門後面,我看見雅尼克在自己的房間裡把錫箔紙上騰起的白色煙霧貪婪而細緻的吸到鼻子裡。一點都不浪費。

第十九章

你怎樣去真正的認識一個人呢?他是個跟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他看上去健康而且強壯,他非常有才華有理想,他懷念著他過世的女朋友,他也對我的幫忙很感激。但是他現在靠在沙發上,吸食了毒品之後,慢慢的享受著,表情愉悅。

我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他仰頭看看我:“還是被你給看到了啊。”

我搖搖頭:“讓我讓我看到沒有那麼重要,這不是好東西,不能不做嗎?”

他閉上眼睛:“卡拉說一樣的話。”

然後他就不理我了。

那天是星期二,晚上在夜總會他們還有演出,觀眾們很熱情,我看著雅尼克在舞臺上激情四射的表演,想起丹尼海格的話,他說,人活著就是為了去經歷,去享受,如果雅尼克會快活,我又何必為他擔心呢?

我這樣又想起丹尼海格了。

那天晚上,演出結束,我們從夜總會里出來,我看見對面街道的角落裡停著一輛青色的賓利。我站在那裡遲疑了一下,我想,那會不會是他?黑夜裡安靜的注視像是一種固執的談判,誰都不肯謙讓一步,直到羅傑把我拽走。

搖滾樂手們的荒唐一點一點逐漸展現在我的面前。讓和羅傑總是帶不同的女孩子回家過夜,雅尼克在這個方面表現的清心寡慾,但是有一天,他一邊用一把小刀切分白粉末,一邊跟我解釋說:“我每天每頓的量都會固定,不會少,也絕不會過量。我覺得吸食這個過量而死的人都是笨蛋,太貪婪了,適當的享受就可以了,怎麼連命都丟了?”他切啊,切啊,最後居然剩了一小撮,他用食指將它們點起來看看我:“你要不要嘗試一下?”

房間裡面放著涅槃樂隊的音樂,女孩在隔壁被讓弄得尖叫起來,雅尼克用手指點著可卡因問我是不是要加入他?我只覺得喉嚨那樣疼,那樣癢,接著一陣劇烈的酸楚從胃裡襲上來,我捂著嘴巴衝進衛生間,吐得天昏地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扶著牆慢慢地站起來,轉過身,雅尼克站在我後面,他還沒吸呢,可是癮已經上來了,他又有點發呆,他對我慢慢地說:“你,你看上去不好,氣色太糟糕了,明天,明天去看醫生